刘奎官：脸上的戏，以眼睛最为重要
刘奎官《走麦城》
脸上的戏，则以眼睛的戏最为重要。
人物的善、恶、忠、奸，喜、怒、哀、乐，演员一动眼睛，就要使观众明显地感觉到。我见过和领教过的许多老艺人都善于通过眼神的运用，把人物内在的思想情绪，突出地揭示出来。
技巧是为剧情服务的，不管什么技巧，都要运用得恰当，才会收效，否则，只是单纯卖弄技巧，就会吃力不讨好。我自己就有过这样的经历。我在倒仓以后，由于没有嗓子，就不得不多找脸上的戏，特别是找眼上的戏。于是，我在运用眼神上就进一步开窍了，别人也认为我的眼好。可是我头脑一发昏，就乱用起来。记得有一次唱《庆顶珠》的倪荣，我大瞪其眼，结果砸了，台下光叫好而不鼓掌。挨了这次倒好以后，才懂得了当用则用，不当用不能乱用的道理，正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花脸常用的眼功，我个人分析，大致有如下几种：
（1 ）瞪眼：两眼圆睁，目光炯炯。瞪时必须展眉，不然就睁不大。瞪眼的使用范围比较广，出场时的亮相，对事物的集中注视，表现人物的愤怒情绪……都用得着。愤怒时用得更多。通天犀中，青面虎听得程老学言说，十一郎被官府屈打成招，八月十五就要问斩，心中立即燃起怒火，瞪眼逼视程老学，就表现了他对官府的仇恨和愤怒心情。
刘奎官《八蜡庙》
（2 ）涮眼：眼珠左右移动。多用在出场亮相、念完〔点绛唇〕后亮相、〔四击头〕身段后亮相的时候，或者用在人物得意、喜悦及心情激动的时侯。出场亮相的涮眼，并不用在刚一出场，这时离台下观众较远，不易使观众看见脸上的戏，这里用瞪眼较宜。待走到堂桌边，就可以多做脸上的戏，涮眼了。《拿高登》中高登的上场就是这样。他出场的涮眼，是表现宦门公子进入厅堂观察事物时的派头。青面虎出场的涮眼，是表现他聚山为王的绿林豪杰的得意神态。《金钱豹》豹子念完〔点络唇〕后，贴着金纸的眼珠连涮带转，则是表现这个妖魔的暴戾兽性正在发作… …涮眼有快慢之分，情绪较平静的时侯，涮得较慢，情绪激动的时侯，就要涮得快，如《状元印》中的常遇春，发现酒中有毒，愤怒之下，情绪激动得达到了顶点，眼珠就要涮得快。
（3 ）转眼：眼珠上下左右转动。多用在人物对客观事物特别注意的时候。其中可细分为单转、双转、里转、外转几种转法。早年我与名武旦五阵风合演《打焦赞》，他演杨排风，我演焦赞，就运用过这样的转法。杨排风把焦赞打昏，摔倒在地下，然后又把他拉起来，脸冲外站着，同时又用左手里的棍子往他的腰上一顶（做为撑杆撑住焦赞），便以右手的棍子引动他的左眼向里绕三圈，向外翻三圈；再以右手的棍子往他的腰上顶，抽出左手的棍子引动他的右眼向里绕三图，向外绕三完了，撤掉顶着焦赞腰上的棍子。焦赞身子一打晃，杨排风又赶忙用双棍同引他的双眼向里绕三圈，向外绕三圈……通过这样的表演，表现焦赞被打得头昏脑涨的神态。这是老演法，现在很少人这样演了。这样转眼的窍门，主要是拿神，不能用劲。上面说的单转，其实另一眼并不是完全不动，主要是这时观众的视线，已被杨排风的棍子引到了一只眼上，另一只眼未被注意，所以尽管稍许动了也好象没动。另外，在《拿高登》中，高登在路上遇见花逢春、呼延豹时，极为注意他们，我也运用了三番转眼，不过不象焦赞那样复杂。
（4 ）凝眼：二目集中一处，以表现剧中人的昏厥状态，多用在“气椅”之前。
（5 ）醉眼：眼睛发直，目大无神，看人发花，如《醉韦》中典韦醉酒以后，就用的这种眼神。
其他还有笑眼、眯眼、逗眼……视人物的不同性格、不同情绪加以运用。
刘奎官《通天犀》
我自己在练眼方面，占了点生理条件上的便宜：眼晴特别大。不过，主要还是经历了一番艰苦的学习过程。早年张仲福教我练眼，是用 “弹眼”方法。就是先打好一盆冷水，然后睁大眼睛，用手指沾水向眼珠上弹水花。据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使眼硬，在打真刀真枪时，虽然寒光四射，都可以不眨眼。练了一阵后，眼硬了，但对涮眼、转眼，没有起到作用。不久，张仲福便教我转眼和涮眼的方法。每到夜间，他便点燃一支香，站在黑暗处，面对着我移动香头，叫我眼睛随着香火移动（头不动），锻炼眼睛的灵活性。练了一段时间。这时张老师才说：“你比以前好多了，不再是一对无神的死羊眼了。”
但是，我对此并未感到满足。十五六岁时（已经正式担任演员了），便更进一步利用照镜子来练眼。这样练的好处是，自己可以看得见：不方便的是，只能看见瞪眼；慢涮可以勉强看得见，稍稍涮快一点就模糊了；至于单转或双转，就更看不见了。尽管收获不太大，那时我太迷于眼睛，还是不放松这样练习，往往在画完脸后，还对着镜子出相，不背离开（当时后台镜子不多），后来照得连管盔箱的人都说话了：“有神气到前台亮去吧！在后台亮，没有人给你钱。”这样的刻薄话不知听过多少，但并未减弱我对眼功的琢磨。
后来我又摸索到了一个默练的方法。 所谓默练，就是坐在椅上，闭着双眼，用手轻摸眼皮转动眼珠，藉以增强眼珠的灵活性，也收到了一些效果。……通过这样些练习，虽还说不上运用自如，但也确实打下了一定的基础。不过，必须说明：这只不过是介绍我个人所采取过的几种方法，并不是要求别的花脸演员也一定要仿我这样练；同时这些练习方法，也还有不够科学（如以水弹眼）和准确（如照镜子）之处，有待于专家们进一步研究。
《刘奎官舞台艺术》
中国戏剧出版社
1982 年4 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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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审：点点
投稿：jmbsx@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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