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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杂谈:金少山北上后大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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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少山先生

    十数年前少山方出演老共舞台时,月包只百数十元,除唱开锣戏外,即京伶南下亦很难轮到他充任配角。有一年砚秋偕大元、喜瑞、瑞安诸人献技该台,某日值大元贴《洪羊洞》,因此剧照例须有两个分量相称的花面扮演黑红二将,而砚秋又仅带侯氏一人,故而遂把班底里的金少山选拔出来,担任焦赞一角,时不佞因同老友林屋、峪云二山人闹个玩笑,说你们净收干女儿(南北著名坤伶多为二公寄女 ),我今天偏要捧捧花脸,并请两兄多多帮忙,彼时两山人方合办大报,亦时为少山作揄扬文字,所以自从少山那次在《洪羊洞》剧中得到观众很多的喝彩声后,社会人士也就渐渐地注意他的艺术了。

    俗谓“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少山又不是傻子,他既知道有人赏识他,当然也就格外卖力。人的声带,是与遗传有关系的,他老子金秀山乃曩年名震一时的正净,嗓音浑厚雄实,少山自幼习的就是净行,有时常和他父亲合演《父子会》、《草桥关》一路戏,时人多以真父子登台为趣事,可见少山不但舞台上的经验很丰富,而且他天赋的佳喉也大有乃父的韵味。从前因为包银太少,唱开锣戏时台下又没人听,所以每日敷衍了事,丝毫不卖气力,后来舞台当局鉴于他台下的人缘一天好似一天,派戏先生也就把他的戏码往后移了。有时上海的几位阔佬,因为起身晚,应酬忙,恐怕去迟了听不到他的戏,也就打电话通知舞台方面,把少山的戏码靠后些,如此一来,无形中却把金老板的身价抬高了。北伐后闻人票戏之风,盛极一时,张啸林、王晓籁两先生亦从少山研习《盗御马》、《霸王别姬》、《空城计》、《草桥关》诸剧,时常汽车接送,招宴于华格臬路张、杜寓所;后来少山并以师礼事张,自是不特经济日裕,抑且所识之名人日众,又兼兰芳每在沪、港各地贴演《别姬》,必以少山为配,始能满堂,因此他的声誉又提高不少。

  • 金少山《盗御马》

    民国十九年,不佞寓居嵩山路仁和里时,慧生携宝森抵沪。宝森因倒嗓尚未复元,深恐第一日打炮戏唱《捉放》时为少山所啃(啃即内行所谓两角同唱一戏时,彼此各不相让,卖足嗓子,非将对方啃倒,使其甘拜下风不止,往往梨园行人说某人被某人啃扒下啦,即此之谓 ),遂在拜客的时候,请我先向少山说情。是日,少山与老元偕来,经余向金说明请其关照宝森之意后,彼立即说道:“我们的上人都是有交情的,当然不会作难他的。”席间大家都很高兴,遂由余发起能唱者各歌一折,宝森唱罢,众目皆集于少山之身,不想他也非常知趣,不等众人向他开口,他就向孙老说道:“老叔(秀山与老元系盟兄弟 )请您拉一段我唱。”不佞见他爽快之极,绝无大角成名后忸怩作态的恶习,因亦说道:“你要唱,就得唱个大段,好让我们过足戏瘾,那么,就烦你来一段《刺僚》罢。”谁知他的“列国纷纷”刚一出口,却把楼下厢房里的两个孩子吓哭了,霎时孩子的父母全跑上楼来,伸头探脑地向房里直瞧,看看是什么人会有这般打雷似的嗓子,后来晓得是金少山了,也都鸦雀无声地伫足以听,并且认为是很不易得的机会。三日后荀、杨登台,每逢少山与宝森合演《捉放》、《空城计》、《法门寺》这一类戏,他总是压低了调门,并且非俟宝森得了彩声,他才偶尔要一回好,绝不抢在正角头里要彩,由此足见他是很重义气,很讲旧交的了。

  • 1931年杜氏祠堂落成堂会演出后合影(部分)

    提起他不忘旧交的话,我又想到那年浦东杜祠堂会的事了。当第一天我和李徵五、叶庸方、郑子褒、程君谋诸君同去的时候,在后台碰见许多梨园朋友,一个个都是一榻横陈忙着打足了气好去扮戏,至于吃饭还是次要问题,因为内行原有“饱吹,饿唱,气打鼓”的话,所以戏没唱完以前,是不亟亟于吃的。

    不过,一般伶人中就是龚云甫的年纪最长,而且后台人声鼎沸,忙乱异常,同时厨房里要预备诸多来宾的饭食,更是不便于随意要零菜吃的。云甫究竟是年纪大的人,本已多年不曾出演,素日饮食起居,都有一定时间,况且那天他去的是《龙凤呈祥》里的国太,倘是也等到这出大轴子戏完毕之后,再去用饭,那简直要把老头儿给饿昏了。正在这时,不佞却瞧见金老板忙得满头大汗,疾走如飞,一手端着一碗蛋炒饭,一手端着一碗汤,淋淋漓漓地滴得袍子上都是油渍,走到老龚的榻前,献了上去,说:“老叔,你快用饭罢。要不是我同厨师熟,在上海待得久,就连这点吃食也弄不到的。”上面所举虽是一些小事,可是叫后台所有北平的名角都看出少山这人的确是很念旧的了。绝不像某名伶似的,当他爸爸在日,时常发发阔角的脾气,开口就拍桌子骂道:“你们这些东西,都是吃老子的饭。”对于生身父母,尚且如此,对和他爸爸有交情的人,简直连睬也不睬了。所以少山的声誉越高,架子越低,并且对于金钱方面,更不十分重视。

    以前,我曾讲过郝寿臣过于重视金钱,在平津无论同行什么人约他唱戏,非得先拿钱来不行;而且价钱说一不二,没有半点通融的余地,小楼、庆奎都受过他的气。有时天雨,上座不佳,自己白累,白贴钱,但是寿臣的戏份一两百元却已稳当上腰了。前几年不佞旅平的时候,就有不少行内人对我说,寿臣也太不顾同行的义气了。他目空一切,自居就是净行的泰斗了。

    有一个时期他在某园挂头牌,直把个王老供奉(瑶卿)气得逢人便说:“我们梨园行出了一怪,开天辟地也没听说哪位前辈的净行老先生们挂过头牌,他的能耐能比得上何九先生、金秀山、穆凤山么?就是他所宗法的活曹操黄润甫,他也赶不上人家一角呀。但是这些老先生们都没想挂头牌,不知他究有多大本领敢如此的胡作非为?”的确,寿臣是过于放肆了些。再者他一家人都是基督徒,他的儿子又是大学生,因此他虽是吃的戏饭,然而背地里总是大骂同行人,这样子下去,当然得罪的人多了。暗地里有不少的人写信给少山,约他北上一游,借此好替大家出出这口气。

  • 1937年2月15日《平报》

    金少山回北平首次演出营业戏

    少山已离平十数载,久想离开上海,返归故土,他常说“我最爱北平的小吃,随便吃些点心、果子,同几个朋友下小馆子,再不然逛逛三海、万寿山,那实在太有乐趣啦。故而他于前岁决意北上,迨他抵平后出演各园的盛况,简直比任何人都红。即令到天津、关外各处露演,亦是盛况空前。所以直把那位不可一世的郝老板羞气得要从此谢绝戏台,自言有金某在平,将永不登台。后来不知怎的又同万春合演《连环套》,借此与少山、少春合演是剧,同日搭起擂台,把黄天霸、窦尔墩的比武,变为金、郝、二李的赌胜啦。双方全有捧场的人,在这短短的一天戏里,当然比不出个强弱,不过日子长啦,恐怕寿臣仍归失败的,因为单凭嗓子、身个、架式,哪一样少山都比他强,何况少山内外行的人缘又比他好,再加上他老子的金字牌号,在北平那个崇拜偶像的地方,寿臣又焉能是少山之敌呢。

    盛世梨园

    传承盛世中华之民族风骨

    复兴华夏梨园之浩气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