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为什么要杀殷红?
文/斑马
【漫长的季节】算是这两年的国剧天花板了,也是为数不多让我追完怅然若失,跑去再二刷三刷的。
它如同一把柳叶刀,切开东北社会的横截面,剥洋葱一样展示给你看,层层叠叠的是大时代下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与晦暗幽深的人性。
我没觉得这部剧有什么爹味,倒是里面的女性都有让人心疼之处,颇有“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味道,甚至连殷红都不是一个百分百的恶人。
殷红的形象只有寥寥几笔,却成了剧中至为关键的人物,她的死亡贯穿整部剧,如同秦可卿之于红楼梦。
殷红第一次出场,是帮巧云挡酒。
巧云为了生计晚上跑到维多利亚当陪酒员,半老徐娘,颜值不够,酒量不行,脸皮也拉不下来,属于不受客户待见那一批,好处是也没有多少人留意她。
那晚她像往常一样趁没人发现偷偷把酒吐出来,却被旁边的客人逮了个正着。混社会的人都是得罪不起的,眼见客人要刁难巧云,其他人默默往边上挪,唯独正在台上唱歌的殷红笑着跑过来解围,一屁股坐到客人旁边,抢过酒瓶一饮而尽。
沈墨在公交车上撞到吐得稀里哗啦的殷红,好心帮她擦洗,带她去傅卫军的录像厅,面对善良的姐弟俩,至少有那么片刻,殷红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被击中过。
殷红第二天扎着沈墨的发圈去上班,港商看背影认错人,却将错就错把殷红带入包房,细细教她品鉴红酒。
明明是色中饿鬼,却把自己包装成翩翩君子的模样。前一秒他还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后一秒,他就用充满诱惑地语调说:我们不是朋友来得吗?
欢场没有真爱,这个道理殷红不该不明白,但她竟然真就蠢到以为他跟自己之前的客人都不一样,幻想自己真的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傅卫军来找她,隐晦地表达爱意。此时的殷红倒是格外清醒,她看着傅卫军说:你长得很好看。
傅卫军的脸上绽放出单纯而干净的笑容,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把他打入了冰窖:你除了好看也没啥了。头一天她眼里的柔情全都消失不见了。
傅卫军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这段朦朦胧胧的爱情还没开始就都结束了。
翌日,殷红从酒店的大床上醒来,赤裸着身子裹进柔软的羽绒被里。她揪出一根被子里跑出的羽毛,良久凝视,仿佛还在绮梦中,一切都来得那么不真实。
那根羽毛也是殷红命运的写照,无足轻重,轻如鸿毛,尊严可以随意被践踏。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可以被送上青云,然而现实只是随风飘摇,降落在更深的泥泞。
女人于港商而言不过是一件玩物,但玩物也分三六九等。沈墨是高级的,愿意让他花心思追求的那一个,而殷红只是饥不择食随便玩一玩的低级货色,就像他送她的那只廉价香水,坐台的姐妹们人手一支。
她以为那一晚是美好人生的开始,而对港商来说,她最大的价值却是帮他搞到沈墨。
她陷入震惊与尴尬,试着辩解:我们是朋友。
港商不屑地讥讽:“你来维多利亚交朋友吗?”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跟港商的感情是假的,和沈墨的友谊也是假的。
沈默帮助殷红,就像殷红帮助巧云,是女人对女人的共情,更是强者对弱智的怜悯。
巧云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她们之间没有雌竞,而沈墨被她当作了假想敌。
殷红看不到沈墨的伤口,在她眼里,沈墨是漂亮、清高、会弹钢琴的女大学生,是天使,白天鹅,美好而圣洁。她越嫉妒,就越想毁掉这份圣洁。
所以殷红帮巧云挡酒和向沈墨下药并不矛盾,这就是最真实的人性。
下药那场戏同样意味深长。
殷红找沈墨喝酒,短短几句后交代了自己的前半生,母亲被煤气罐炸成重伤后自杀,为了养活自己跑去卖笑,她在把自己的伤疤撕给沈墨看,言语中,尽是对沈墨的羡慕。
沈墨游走在倾诉的边缘,她想告诉殷红,自己的人生其实更阴暗与不堪,但是她忍住了,她们只差那么一点就交心了。
但就是沈墨的隐忍,成了击垮殷红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认定对方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学生,她们不是同路人。
恶就这样在殷红的心中一点点占了上风。
也只有把她拉下水,让她再也高贵不起来,她们才会变成同路。
前一阵那个出于嫉妒举报闺蜜违规导致对方考研成绩作废的事件,“毒闺蜜”亦是这个心态。她不是真的希望闺蜜活得糟糕,但绝不能比她好。
举报后她也曾有过内疚和后悔,如果他日对方落魄,她没准还能拉上一把,但只要闺蜜有机会超过她,她还是会毫不犹豫使绊子。
在你遇到困难时,帮过你的人和你帮过的人,哪一个更有可能帮你?很多人想不到,答案其实是前者。
沈墨以为真心可以换来真心,她的出现像一道阳光,没有融化殷红的心,却照见了她一路以来小心翼翼藏起的自卑与狼狈。
嫉妒如禾苗在太阳下飞速滋长,最终毁掉了两个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