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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和这样的我恋爱吧,这个冬季请与我相恋爱

小时候,大人总是问我:

“舟舟,你长大了要不要和费羽哥结婚? ”

我睁大眼睛,“结婚就是住在一起吗? ”。

大家哄堂大笑,频频点头。

我眼睛一转,得意地回答。 “但是,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所以,我和费羽哥早就结婚了! ”

没想到,我的戏言,从此成了有人握在手里的把柄。

长大后,我流下了眼泪,“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我问道。

他深深地看着我,弯下身,在耳朵间低声说。 “说话算话,别耍赖。 ”

1

窗户清晰的教室里,站着两个新人。

男人高大英俊,女人甜美清纯。

“林可新,请坐在费羽旁边。 ”李老师指着新来的女孩和后面座位的空位。

大家一起转过头去,教室里发生了小声的讨论。

“周墨童,请坐在余舟旁边。 ”班主任又向新来的男孩指了指我旁边空着的座位。

讨论突然变大,悄悄话瞬间沸腾了。

“我靠。 老班在乱点鸭谱。 ”

“要拆散舟舟和费羽这两个金童玉女,这不是很明显吗? ”

后座有人热闹地吹了口哨。

“安静! 安静! 够了吗? ”班主任老师阴沉着脸拍着讲台。

“这个学期,我们班迎来了周墨童和林可新两个新同学。 要大家互相帮助,让新同学尽快融入我们的集体。 特别是……”

班主任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瞥了我一眼。

“特别是余舟舟和费羽,在课程上要帮助新来的同学。 我再强调一次,现在是准备中考的最重要时期。 所有人都要集中精力学习,不能开小差。 我们初三(一)班作为最好的班级,谁都不允许掉队……”

用余光打扫后排座位时,发现有人用左手托着下巴低头出问题,悠闲地把一条没地方装的长腿横在过道上,完全不把老师的话当回事。

如芒在背地上课,终于到了课间,我松了一口气,像脱水的鱼一样坐到了桌子上。

那时,八卦的手指从后座戳到了我的腰。

“舟舟,老实说,你和费羽的事被老班发现了吗? ”

我老血快喷出来了。

“我能和他做点什么? ”

“切,不想说是好的,但是谁也不知道你们俩是青梅竹马? ”

感觉八卦的灵魂在后座林静的体内熊熊燃烧。

“我和他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敌人路窄,不势利! ”惹怒了我,成语的水平飞跃性地提高了。

“啊,是吗,那你为什么还每天放学后和他一起回家? ”林静不允许。

旧血再次涌上我的心头。

不是因为我们俩是楼上和楼下的关系吗? 谁和他一起回家……

够了,越画越黑。

一双想哭的眼睛,后排恶毒的桃子眼中,正好有——个正对某姓费的男人幸运地望着我。

都是你的错! 我憎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如果不是上周五费羽的恶作剧,现任班主任也不会玩这么明显的把戏,我也不会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

费羽,你还我清白!

2

费羽家住在五楼,我家住在七楼。

只要出去扔垃圾,就会撞到。

关于我们为什么住得这么近的问题,也不是完全偶然的。

我们的父母是大学毕业的,毕业后成了设计院的同事。

他们四个人在我和费羽出生之前就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自从我们出生以来,两家的交往更加密切了。 费羽比我大三个月,爸爸妈妈叫我叫他哥哥。

但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妈妈必须第一时间叫费羽来吃。 而且,费母每到节日,总是要准备两件礼物。 一个给费羽,另一个给我。

去的话,我很难不和费羽见面。

而且,虽然有人在我面前总是淘气,但在别人面前,总是五六个人,妈妈经常见到他开花结果。

我有时怀疑母亲是否结了果。

小时候,在年夜饭桌上,大人们总是对我说:“舟舟,你以后要不要和费羽哥结婚? ”。

我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 “结婚是指住在一起吗? ”

他们笑着连连点头。

我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大声回答。 “我们现在不是住在一起吗? 所以,我和费羽哥早就结婚了! ”

我的童言无忌从此成了费羽握在手里的笑柄。

即使是现在,每当费羽淘气惹我生气的时候,他也会拍拍我的头,说:“你为什么和我结婚了,还为这点小事生气? ”他笑眯眯的。

“谁会和你这样的人结婚? 幼稚的鬼! ”我朝他喊道。

“说话不算数的人,是小狗哦! ”他朝我“汪汪”地叫了几声,然后长腿跑了。

我的余生,都是祸从口出。

之后,父亲离开了职场,自己开了一家室内装饰设计公司。 开始做生意还不错,但离家去公司有点远。

我利用机会告诉父母,不然我们就搬家,找离父亲公司近的房子吧。

他们听到多次摇头,“哪里也比不上这里啊。 这么多年的邻居,感情出来了。 ”。

于是,妈妈又转过身来问我。 “舟舟舟,你真的舍不得离开你费羽哥吗? ”

“谁舍不得他,眼不见心不烦! ”

“你舍不得,我舍不得哩! 费羽那孩子再好、再帅、学习也好、篮球也打得好……”妈妈夸耀别人总是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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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醒醒,上次考试我年级第一,他第二!”我不服气地回嘴。

我妈把视线从天花板上拉了回来,噗嗤一笑。

“妈当然知道啦,我女儿是最棒的。只是,我的意思是,如果费羽来当我的女婿,那就棒上加棒啦!”

“好了好了打住,搬家这事我再也不提了,行了吧……”我叹气。

所以,直到现在,每天放学后我还是得跟姓费的同路。

上周六是我十三岁的生日。

周五放学的时候,费某人特地神神秘秘地在我耳边轻声道:

“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哦,不过现在还不能给你。”

我白了他一眼。

“既然现在不给,那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怎么,很想要?”他低下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滚。”我背起书包,率先走出了教室。

如果某人的脑子尚且健全,他就会知道我现在最想要的礼物是什么。

上次在他家,费妈妈给我们订了一盒草莓慕斯蛋糕,是小区附近那家面包坊新出的一款甜品。

当时费某人嫌太甜,于是我当着他的面把一整盒蛋糕都吃掉了。

我越想越饿……

出了校门口,某人就从背后跟了上来。

我手掌向上一摊:“现在可以拿出来了吧?”

费某人嘴角一勾:“现在人太多了,过了前面的转角,一品书店那里,给你。”

一品书店。嗯,可以。不是很远。

我嘴角含笑,步履如飞。

“是上次那种对吧?”我试探。

“嗯。”

“什么味的?”

“草莓味。”费某人若无其事地说。

嗯,答对,这家伙有时候对我还不错嘛。

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品书店已经近在眼前。

“闭上眼睛。”他命令道。

“我都猜到了,还要闭眼睛?”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我说闭就闭,嗯?”他逼近。

于是,我乖乖闭上眼睛。

三,二,一,睁眼。

我“啊——”地一声尖叫,险些当场晕倒。

一脸坏笑的费某人手里举着一个透明的正方形盒子,就是装小蛋糕的那种。

但是,里面装的哪里是什么草莓慕斯蛋糕呀。

里面是一只!硕大的!毛绒绒的!黑色长腿活蜘蛛!

“费羽!我要杀了你!”我气得大叫,追着他打。

阴谋得逞的费某人一边跑,一边得意大笑。

这时候,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女士正巧从书店里出来,跟我们撞了个满怀。

她手里满满一堆教辅资料像雪花一般散落一地。

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正准备道歉,但突然一愣,异口同声地喊道:“李老师?!”

“咳咳。”老班脸色阴沉,上下打量着我俩。

“刚才在里面就听到你们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来书店不好好看书,在这儿打打闹闹,成何体统?现在是关键的备考阶段,要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明白吗?你们俩成绩好,更要做好表率,不能……”

她突然打住,没往下说。

可谁都听得出来她后半句想说什么。

于是我的脸,刷地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3

为了撇清跟某人的关系,我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某人迈着大长腿走进教室时,特意绕了一个弯,从我身边走过。

我能感觉到,有两道愤怒的目光从头顶掠过。

我心中窃喜,若无其事地摊开课本。

忽然,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下。

我怒目圆睁地回过头去,只见那人嘴角一勾,得瑟地绕回了他的座位。

手劲这么大,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真担心他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放学后,费羽照例背着书包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等。

于是,我不慌不忙地从书包里掏出了作业本。

眼前一暗,光线被一道阴影挡住了。

“怎么还不走?”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看到我在做作业?”

“回家再做。”

“你先走,我做完了再走。”

然后,那道阴影压了下来,在我耳边低声道:

“不就挨顿批嘛,你至于这样躲着我吗?”

“谁躲你了,费羽同学,请不要在这里影响我学习。我要是考不上一中的实验班,就找你算账。”我冷着脸说。

那阴影冷笑了一声。

“余舟舟,承认吧,你就是个胆小鬼。”

说完,他回到座位,把书包放下,抱起篮球去了操场。

“我们舟舟,学习是越来越刻苦了哈!”妈妈很快发现了我早出晚归的事。

“老师说,现在是最关键的备考时期,一刻也不能松懈……”我支支吾吾。

“好事好事,女儿越来越懂事了,对不对老余?”妈妈用胳膊肘捅了捅正在走神的爸爸。

“嗯?唔……是的是的……”

爸爸最近老是心不在焉。

妈妈似乎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鸡中翅。

“学习刻苦,更要注意补充营养,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嘛。对了,还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还有啊,没事可以约着费羽哥哥一起去运动运动,锻炼身体,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对了,费羽好像有一段时间没到我们家来了,下个周六组个饭局,一起吃个饭吧……”

“妈,我下周末没空,约了同学去游泳。”我赶紧搪塞。

“啊,这样呀,锻炼锻炼也好,约了谁,是费羽吗?”

“不,妈,游泳,约的女生。”

我真怀疑在我妈的眼里,我的朋友圈就只有费羽一个人。

隔天下了老班的数学课,我趴在课桌上无精打采。

每天为了跟某人错开上学时间,我把闹钟调早了一个小时。这会儿,困意袭来,脑袋正昏沉得厉害。

坐我前面的徐小米见我精神萎靡,硬拉我往小卖部跑。

“看来,只有草莓冰能拯救你了。老板,来两根!”

这会儿,已经入秋了。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草莓棒冰,我的手愣是抖了一抖。

“小米,下个周六要不要一起去游泳?”当我把棒冰塞进瑟瑟发抖的嘴唇时,忽然想起了搪塞老妈的借口。

“这么凉的天,怎么还想着去游泳啊?”徐小米舔着棒冰,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没事,我们可以去恒温泳池……”我支支吾吾。

“恒温泳池?据我所知,附近的恒温泳池只有一家,在体育馆那边。”小米似乎灵机一动:“对了,下周六我们学校对三中的篮球赛也在体育馆举行,我们费大校草也参加了,游完泳可以过去看耶!”

“什么?篮球赛?”我迷糊地问。

“你不知道?不会吧?你们关系这么好,费羽没跟你讲吗?”小米一脸不可思议。

“我跟他,没关系。”我一个劲地舔着手里的棒冰,这玩意还真是提神呢。

“真没关系?我就说呢,怎么最近林可新老是出现在费羽身边……”小米小声地说。

“他们本来就是同桌嘛。”我说。

“你和周墨童也是同桌呀,怎么没见你们整天在一起。我跟你讲,他们不仅上课坐一块儿,就连下课都是黏在一起的……”

小米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朝操场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绕着操场跑步。旁边站着的便是林可新,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我把手里吃了一半的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小米,我们回去吧,快要上课了。”

“怎么丢了,这冰不好吃吗?”

“这草莓味不太正宗,有点太酸了。”

4

我是在某天夜里起床上洗手间的时候,听见隔壁卧室里的争吵声的。

蹑手蹑脚扒在门缝上听了个大概:

我爸的公司好像最近出了些问题,几个投资方突然撤资,导致资金链断连。如果几个项目停摆,则会面临着一大笔的违约金。

爸爸想把房子抵押出去,暂时撑过这段时间。

妈妈觉得风险太大不同意,她担心弄不好最后我们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房子肯定能拿回来的,就这一段时间,等资金重新进来,就没事了,相信我。”爸爸说。

“女儿还在上学,房子肯定不能动。早就叫你别瞎折腾,留在设计院好好上班,咱们安安稳稳地过,你偏要……”

两个人就这样吵了一宿,吵得大声了又会自动压低音量,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想我知道。

难怪爸爸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呢,原来是真出了事。

可是大人的事我帮不上忙,如果说出来他们反而会觉得影响了我,徒增愧疚。

既然爸妈不想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可是家里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我的演技而有所缓解,反而一天比一天微妙。甚至有些时候,爸爸晚上都没回来。

周六,我和徐小米如约去游泳。

虽说是恒温池,但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小米看了看表,兴奋地说:“篮球赛还没结束耶,我们还能赶过去看一会儿,快走!”

于是我随便地擦了擦头发,就被徐小米拎着走了。

篮球馆里人声鼎沸。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在球场上搜寻着某个熟悉身影。

他身着白色球衣,两条大长腿跑起步来总是比别人快半拍,球鞋与地板之间摩擦出特有的声响,汗湿的刘海与鬓角在急速运动时总是往后扬出一个独特的角度,那双桃花眼在不笑的时候会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气……

如果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会缴械投降地承认他就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

可是,我们实在太过熟悉了。在争锋相对与唇枪舌战之间,气急败坏总能掩盖怦然心动的感觉。

“你们怎么才来呀?”一个声音将我的目光拉了回来。

是林可新。此刻她正坐在一群女生的中间,手里拿着费羽的衣服和毛巾。

小米跟我交换了一下眼色,拉着我坐了过去,冲林可新笑笑:“我们刚游完泳呢!”

“那真是错过了费羽很多精彩的表现呢!”

林可新甜蜜地一笑,以主人公的口吻在直播赛况:

“整场比赛都很激烈,比分一直都咬得很紧,现在距离比赛结束只剩最后几分钟了,谁能赢得最后的胜利就看费羽最后的这个球……”

话音未落,球场上某人便神情冰冷地对准篮板发起攻击。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从空中划过,手中的球精准地落入了篮筐。

全场掌声雷动,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费羽好帅!费羽好帅!”

以林可新带头的一群女同学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激动地冲着球场大喊。

某人回过头来,朝这边匆匆扫了一眼。

在颁奖礼结束之后,陆续有人开始离席。

一阵风吹了过来,我猛地打了个喷嚏。

我扯了扯小米的胳膊:“走吧。”

正当我们站起来,准备溜走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味道飘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回头,却被一道阴影挡住了视线。

“天寒地冻的,游什么泳啊!”

费某人毫不在意那一双双落在他身上的眼睛,从林可新的手里抽出毛巾,盖在我的头上。

于是,那一道道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呆呆地任由那条白色的写着“费羽”二字的毛巾搭在我湿漉漉的长发上。

林可新在一旁向我投来意味难明的眼神。

“怎么,是想让我帮你擦?”

方才球场上的那股逼人的寒气早已不见踪影,某人桃花眼一弯,一脸坏笑地正准备把魔爪伸到我头上。

5

“神经病!”

我拍掉他的手,拽起毛巾,在那些快要将我灼成炭的目光里逃之夭夭。

背后传来某人夹在风里的磁性嗓音:“你小心着凉……”

费某人的乌鸦嘴是开过光的。

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39.5℃,一连烧了几天几夜。

妈妈给我请了假。

我在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跟妈妈说话。

“阿姨,她怎么样了?”

“吃了药,刚睡着了,这几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我给她带了她最喜欢吃的草莓慕斯,等她醒了,您让她吃点。”

“谢谢呀,你真是好。上次我让她跟你去锻炼锻炼身体来着,她非得去游泳,一下子冻生病了……”

“阿姨别担心,学校里落的课我到时都给她补上,作业我都给她带回来了。”

“小费呀,那就辛苦你了。估计她最近也是累着了,学习特别卖力,早出晚归的,抵抗力下降了……”

“嗯嗯,我知道,正好让她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我每天上来给她补课就行。”

“小费呀,一直有你这么照顾舟舟,阿姨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舟舟这孩子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了,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心里总扛着事……”

“我知道的,阿姨。我了解她,也会好好看着她的,您放心。”

“小费啊,有你在阿姨心里踏实多了。”

“阿姨别客气,都是自己人嘛。”

……

迷迷糊糊之间,这些话萦绕在耳边,像是个梦。

直到醒来之后,在床头发现了一盒被端端正正摆放着的草莓慕斯,我才确定某人真的来过。

烧渐渐退了,我打算回学校。

妈妈却说什么都不让。

“我跟费羽说好了,放学之后请他到我们家来给你补课,你给我乖乖在家休息,把身体养好来,不然抵抗力这么差三天两头生病更影响学习。妈早跟你说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妈,费羽又不是老师,他讲得能跟老师一样嘛?”我反驳。

“嘿,正因为他不是老师,他把课堂上的知识点都消化了一遍,才来给你讲,更符合你们同龄人的思维方式呀是不是?”

“那万一他哪里讲漏了,我不是被坑了吗?”我继续反驳。

“欸,平心而论,费羽的理科成绩哪一科不是年级第一啊。舟舟,你这不行啊,得虚心向别人学习,知道吗?”

的确,虽然我总成绩更好,但很大程度上都是靠文科在拉分,数物化确实都比不上费羽。

罢了罢了,我拗不过我妈,就听天由命吧。

于是,费某人的身影从此雷打不动地每天出现在我家里。

同时,我很快意识到,在我生病最严重的这些天里,我爸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从前我发高烧的时候,爸爸总是心急如焚地背着我往医院跑,那场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化成了眼角失落的眼泪。

后来,爸爸偶尔回家,身上却沾满了熏人的酒气。

妈妈的鬓角多了好些白发,见到爸爸回来也不愿多说两句。

从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早已如薄雾般渐渐散去,只有费羽关上门给我补课时,我才能暂时忘掉家里的变故。

他出现的时候,手里常常端着费妈妈熬好的汤。

“先喝掉,再讲题。”他把汤小心地递到我面前。

温热的汤水滑过喉咙时,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以前我妈妈也经常会花上好几个小时熬一锅这样的老汤,但是现在,妈妈下了班之后常常还得再做一份兼职。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样的汤了。

“费羽,下次让阿姨别给我熬汤了,我会很过意不去的。”我忍住眼泪,心底涌起一丝酸楚。

话音刚落,额头就被某人轻叩了两下。

“叫你喝就喝,哪这么多废话呢。”随即又坏坏道,“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对我好点吧!”

这下倒好,刚刚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警告你,不要乘人之危。否则,等我恢复好了,有的是力气打你。”

“就等你这样好好说话呢,”他笑了,“还能跟我拌嘴,就不用太担心你。”

6

等我再次回到学校时,初三上学期已经过了大半。

周墨童见到我,立刻把脑袋探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请了那么久的假呀?”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忽然装作一脸委屈地说:“你看,你这么久没来,我的语文成绩都快跟不上了。”

接着他拿出一张测验卷,递给我看,79分。

那张卷子费羽带回去给我做过,难度不大,这个分数确实有点低。

“这里,”我指了指他错得最多的排序题,“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它的逻辑结构,你看这句就是明显的承上启下……”

周墨童把头凑得很近,肩膀几乎碰到了我的胳膊。

“咳咳……”

忽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抬起头,跟某人四目相对。

“你今天怎么又没等我?”费羽盯了我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周墨童,眼神里有些意味难明。

“对了,墨童,舟舟刚刚才恢复好,没有多余的精力辅导别人功课,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

说完,便飘然而去。

我:……

中考是一个看不见的战场,硝烟弥漫在每一个班主任占用的课间里。

虽然我在这个学期请了长假,不过多亏了某人的帮助,功课总算没有落下。

相比起呆在家里,我更喜欢回到气氛紧张的学校,因为这样一来,就能暂时从爸爸妈妈的矛盾中抽离出来。

只是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那就是费羽这个家伙是如何保持这么旺盛的精力的。

在大家都被一张又一张模拟卷压得喘不过气来时,这家伙总是一有时间就抱着篮球往球场跑。

而自从上次从体育馆回来后,林可新看我的眼神里总多了几分敌意。

“天呐,是她在抢别人的竹马欸,怎么感觉是别人抢了她男朋友似的,岂有此理!”

“况且,上次费校草的态度都那么明显向着我们舟舟了,难道她还看不懂么?非但没有自觉后退,反倒黏得更紧了,不是缠着人家给她讲题,就是在球场边递水,真的是……”

小米和林静在二重唱。

虽然有时候远远看着操场上的两个人影,会从心底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我总是习惯性地将某些苗头掐灭。

其实说实话,有时候我在内心深处,挺佩服林可新的,甚至有时候也挺佩服费羽。可人和人不一样,我就是会很在意老班看我的眼神,同时也觉得此时除了学习,我应该心无旁骛。

或许,我真的就是某人口中的“胆小鬼”吧。

不过,把心思花在哪里,就会在哪里取得回报。

初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按照我的排名,进一中的重点班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当然,费羽也是。

7

初三的寒假很短,在春节过后,我们便收到了提前复课的通知。

而我,正迫不及待地盼望着开学。

因为那个春节,是十多年来最令人难过的假期。

爸爸和妈妈结束了冷战,转而开始了没日没夜的争吵。

我常常一个人反锁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争吵声,会忽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陌生得让人害怕。

家里的摆设看上去一点也没变,可曾经那一幕幕的温馨与幸福早已消失殆尽。

而每一次吵架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爸爸摔门而出,妈妈和我抱头痛哭。

那个寒假我几乎闭门不出。

所以,开学后再一次见到费羽,恍惚中感觉已经过了好几个春秋。

“好久不见。”他在楼道里截住了我。

我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他。

过了一个寒假,他看上去又长高了一些,似乎被完美雕琢过的脸部轮廓更添了一丝成熟的味道,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照出我小小的身影。

“好久不见。”我说。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我额前的一缕碎发,温柔地挽到了耳后。

然后他喉结处动了动,却什么也没问,只盯着我眼睛看。

我的眼皮是肿的,眼睛里也布满血丝,我知道。

晨读快开始了,楼道里全是三步并两步往教室赶的同学,在我俩身边刮起了一阵风。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问,扯了扯我的袖子,转身上楼。

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

快到教室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说:

“见到你太好了。”

8

初三下学期,随着黑板旁倒计时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教室里的备考气氛也日益紧张起来。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在课堂上,每当老师背过身去板书,我眼前就会闪过妈妈憔悴的脸。

最终,妈妈还是同意了让爸爸将房子抵押出去。

同时,她又多兼了几分差事,在下班之后她总是不能准时回家,有时候甚至我已经上床睡觉了她都还没有回来。

妈妈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

那两鬓间生出的白发总是刺痛着我的双眼,在老师背过身去的瞬间,眼泪总是不由自主地滴落在课本的纸面上,像两团灰蒙蒙的乌云朝着未知晕散开去。

但是关于这一切,我闭口不谈。

日子在缄默中流逝,我埋头学习,希望用好看的成绩来给妈妈一点安慰:事情并不总是糟糕的。

可就在中考的前夜,爸爸突然十分罕见地早早回了家,妈妈也紧随其后回来了。两人神色严峻,在客厅外小声地商量着什么。

而后,音量开始无法控制地逐渐放大。最终,愤怒与绝望的对骂声如同决堤的山洪,淹没了整个家。

我躲在门背后,听见了一个噩耗——

爸爸的公司终究资不抵债,宣告破产。

而我们的家,很快就要被查封了。

这些日子所积攒的缄默,在顷刻之间全都化成了眼泪,冰冷地划过脸颊。

我冲出家门,将漫天的谩骂声抛在身后。

事情终于还是不可逆转地沦落到了最坏的境地。

不管是爸爸的颓然,还是妈妈的憔悴,我都一点儿也帮不上忙。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幸福的家一点一点地瓦解和崩塌,最终化作头顶阴霾不散的乌云。

虽然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知道,但最终还是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拖曳得难以自拔。

楼道里阴冷的风扑面而来,我的脸已被泪水浸湿。

就在冲出楼道口的瞬间,有一只温热的手从背后将我紧紧拽住。

是费羽。

“去哪里?”他问。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俯下身来,深深地看着我。而后伸出双手,捧起了我的脸。

“我和你一起去。”

9

初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我们搬了家。

新家租在了一条古老的小巷子里,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常年积水,狭小的房间一开窗,就对上了别人家的客厅。

不过这里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离市一中很近。

我考上了一中,但是由于发挥失常,被分到了八班。

一班是重点班,每次路过,都能瞥见某个帅气又熟悉的身影斜靠在后排的座位上,悠闲地将那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横在过道上。

这是我们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得那么远。

从八班走到一班得跨越两层教学楼,从他家走到我家最少得经过三个街区。

我曾经为了自证清白而避他不及,如今真的分开了,又忽然感觉心里头空荡荡的。

不过,我们最终都是要各自成长的,不是吗?

只是偶尔开小差的时候,会盯着教室楼后面的山坡出了神,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中考前的那个夜晚。

他一路牵着我的手,走到了小区后面的小山丘。

我一路无言,任由泪水从脸庞肆意滑落。

夜晚的山上吹起了风,风绕过了我的脖颈,扬起的发丝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

“没事,难过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

他伸出双臂,将我的头温柔地拢在怀里。

冰冷的脸隔着薄薄的衣物,触到了滚烫的温度,耳际传来一声声有力的心跳……

“对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楼道里?”

末了,我擦了擦脸,抬头问。

“我正好下楼扔垃圾。”

他嘴角微微一勾。

可我分明记得当时他手里没提垃圾。

他看出我并不相信他的鬼话,于是索性凑近来,几乎点到了我的鼻尖。

那双深沉的眸子里,装着漫天星斗。我的呼吸不由一滞。

只见那喉结处动了动,一阵温热的风便拂过了耳际。

“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

10

我开始勤工俭学,放学之后会去图书馆帮忙整理图书。

从教学楼走到图书馆,必须经过一条连廊。连廊之下,便是篮球场。

费羽经常在这里打球。

听说他加入了校队,火速成了一中校队里的风云人物。

每次去图书馆,我都会站在连廊上看一眼那个挥汗如雨的身影。

每每有他在场,球场边都少不了一群为他尖叫的女生。

大概有的人,天生注定了在哪都是主角吧。

只稍远远看一眼,七上八下的心就会稳稳当当地落回到本来的位置。

由于时间紧张,我每次只能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默默呆上一小会儿,就得抬起脚步匆匆离开。

但是就这一小会儿,却像一颗又一颗闪闪发光的珍珠,串起了我每一天的期待。

为了帮爸爸还债,妈妈每天早出晚归,我回到家,自动担起了做饭干家务的任务。

爸爸在创业失败后,在费爸爸的帮助下,进入了一家设计公司上班。

虽说家里的经济还是大不如前,但好歹有了起色。我相信,只要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情况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只是偶尔三更半夜的时候,会听到有人“咚咚咚”地敲门,在门外叫嚷着爸爸的名字骂骂咧咧。

妈妈说,那些找上门来的人,是爸爸还没来得及还清债务的债主。

“欠别人的每一分钱,我们都一定会还清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妈妈咬着牙说。

“舟舟,记住,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千万不要开门。”妈妈反复叮嘱。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担忧,但没说出口。

11

学校四点半放学,我勤工俭学完大概就六点半了。

每次我从图书馆走出来,太阳都早已下山,暗淡的天空中泛起几点若隐若现的星光。

校园里人去楼空,安静极了。偶尔飞过来的几只鸟,在空旷的操场上空盘旋,发出几声悦耳的鸣叫。

有时候我会特地从篮球场上走过,脚踩着刚才比赛时费羽走过的地方。

一种青涩的愉悦从脚底涌了上来。

我知道,有一串数字一直静静地待在我的手机里。只要掏出手机,把手指放在那串数字上轻轻地点一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这一连串的动作有时候会在我脑海里重复播放无数次,但我终究一次都没有这么做。

尤其是在知道了费叔叔千方百计地帮助了我爸爸之后,我就更不会这么做了。

甚至有时候打开手机不小心看到那一串熟悉的数字时,都会从心底升起一丝愧疚。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平静地过去,转眼就到了深秋。

天气越来越冷,天空也黑得越来越早了。

有一天我照常勤工俭学完,从图书馆出来,却发现天上下起了雨。

“要不要一起走?”一起勤工俭学的男同学举起伞问。

“不用了,谢谢。我带了伞,你先走吧。”我笑着摆手。

这是隔壁七班的男同学,平时一起整理图书的时候,总是帮我的忙。但凡要放得高一点的书,他都会先拿去放好,常常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余,特地跑过来帮我。

刚刚是我胡诌,今天出门明明就忘了带伞。

可我俩不同路,如果让人家特地送我一程,就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等那个同学走远后,我便坐在图书馆楼下,看起雨来。

这雨不大,应该很快就会停的。就算不停,淋一下雨也没关系。

一阵风在这时从楼道里吹了过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裹紧了校服的领口。

忽然,脑袋被人轻叩了两下。

我猛地回过头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

那串数字我确定没按,他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怎么,没带伞,还拒绝别人的好意?”

虽然很久没见,但当那充满磁性的嗓音从耳边响起时,就熟悉得像它从未离开过。

我感觉心里像是刚刚灌下了一瓶可乐,此刻正连绵不断地冒起泡来。

“怎么,你跟踪我?”我回嘴道。

只有当费羽站在我面前,我才能像从前一样说话。

他没回答我,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块草莓味的奶糖,塞到我手里。

“不过这次表现不错,奖励你一个。”他嘴角一勾,在我旁边坐下,“嗯,就该这样嘛。女孩子在外,无端受人恩惠,是很容易吃亏的。”

我:……

把糖纸撕开后,含进嘴里。一股幸福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我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吃过任何草莓味的东西了。

“你现在说话的语气,怎么有点像我……”

说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打住,把“爸”字吞进肚子里。

费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扯了扯我的袖子:“走吧,不早了。”

他撑起伞,挡在了我的头顶。

秋天的雨,软绵绵的。落在伞外面,像是在弹奏着一曲优美的调子。

费羽走在我左侧,左手握着伞,右手扶着我背后的书包。

我们挤在一把伞里,一路上不停地说着各自班里的趣事。他低着头,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朝我扑面而来。

回家的路比以往短了很多,熟悉的巷子很快出现在我们面前。

心底骤然生出一丝落寞,可我尽量不让它出现在眼里。

“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家。”我仰头冲他笑笑。

“没别的要说?”他盯着我的眼睛。

我愣了一下,心头兀自闪过一句话。一瞬间,我把那句话转换为:

“好久不见。”

“没有了?”他侧了侧头,嘴角掠过一丝坏笑。

我现在严重怀疑某人精通读心术!

我嘴唇动了动,那句刚刚被压下去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霎那间,我把它变成了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一个“嗯”字。

就在这时,路灯下的那道阴影突然完全将我包裹了起来。

我的脑袋被按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有力的心跳声再次熟悉地在耳边响起……

“我想你了,余舟舟。”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我松开,然后把伞柄塞到了我手里。

他俯下身来,逼视着我的眼睛。

“如果你没有想我,又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看我呢?”

我完全怔住了,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不等我回答,就转身冲进了雨里……

12

为了早日还清债务,爸爸妈妈在上班之余都接了几分私活,每天都干到很晚才能回家。

我勤工俭学回来,得先把饭做好,然后一个人吃完饭,接着再把家里打扫干净。

等忙完了这些,坐到书桌前开始做作业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

通常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任凭困倦袭来。只有在这种时刻,那句被无数次压下心底的话,才会从黑夜中无可抑制地升腾起来——

是的,我想你了。

在早晨的闹钟响起时,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常常为了赶时间,甚至都来不及买早餐,就在学校大门快要关上的那一刻冲了进去。

终于在某个周一的升旗礼上,我扛不住自己沉重的脑袋,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务室雪白的病床上。

“她醒了!”耳边传来同桌佳佳的叫声。

校医停下正在按揉太阳穴的手,将我扶坐起来。

“小同学,是不是早上没吃早饭?”

我只好诚实地点了点头。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哦!”她起身冲了一杯糖水,递到我手里,“低血糖可是会晕倒的,以后千万要记得吃早饭。”

从那以后,我的抽屉里就常常会出现一些牛奶和面包。

开始我以为是佳佳放的。

可当我想把钱还给她时,她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绝对不是我,如果是我,为什么要偷偷地送呢?”说完,她往教室里环顾一周,凑在我耳边小声说,“舟舟,我觉得一定是我们班哪个男同学暗恋你……”

我揉了揉她八卦的小脑袋,然后把她推开。

可是,如果不是佳佳,那又会是谁呢?

那天在医务室里陪着我的人只有佳佳,听见校医说我低血糖的也就她一个,怎么会有别人知道呢?

牛奶和面包的口味每天很有规律地变换着,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小点心,甚至会出现巧克力或者糖果……

到底是谁呢?我决定早早到学校,看个究竟。

终于,在某个校门刚刚打开的清晨,我躲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座位旁……

薛阳?

我反复揉着我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怎么会是薛阳呢?我纳闷。

我们虽然在同一个班,但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是体委,兴趣似乎并不在学习上,我们平时根本没有交集,怎么会是他呢?

我走过去,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猛地回过头来,一下子怔住了。

“你好呀,雷锋。”我笑笑。

大滴的汗水从他额头滴落下来——不是因为紧张,看得出来他刚刚打完球。

他直起腰来,扯了扯湿透的球服,连连摆手:“你说错了,真正的雷锋不是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答应了帮别人的忙,人家不让我说……”他支支吾吾。

他的解释,听得我一头雾水。

“你发现了也别往外说,知道吗?不然我就前功尽弃了。”他用乞求的语气说。

“前功尽弃?”我不解,“你想得到什么呢?”

“这个……这个也不能告诉你,说了你就能猜到……”薛阳有点窘。

“反正我什么都不能说,你也什么都别问。我就继续给人帮忙,你就安心地吃早饭。”他顿了顿,忽然看了我一眼,正色道,“余舟舟,其实说实话,你会真的猜不到那个人是谁吗?”

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佳佳,你有没有对谁说过我低血糖的事?”课间,我转过头问。

佳佳晃了晃她的马尾,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对了,就在你晕倒的那天,我放学之后看了会儿篮球,中场休息的时候薛阳跑过来问了一下你的事……天呐!该不会是薛阳吧?”

佳佳往教室后排扫了一眼,嘴巴惊讶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不,不是他。”我连忙捂住她的嘴。

后来,在某个寻常的下午,我照例在通往图书馆的连廊上往下看时,发现球场上正在举行着一场激烈的球赛。

而在某个瞬间,当费羽抢到了关键的一球,却出乎意料地转过身来,将手里的球丢给队友薛阳时,我分明听见了那个一直盘踞在脑海里的答案猛然落到心头的涓涓细流里而发出的一声脆响。

15

在冬至的那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独自走出校门。

可是正当我拐过一个街角时,隐隐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我。

妈妈的叮嘱很快地从脑海里掠过,一股寒风吹向脊背,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于是加快脚步,埋头往家赶。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直嗖嗖地窜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可在抬头的片刻,却笑出声来。

“怎么是你啊,吓死我了!”

费羽站在我面前,眼睛却朝我身后快速地扫了一眼。

“今天过节嘛,我来看看你。”

说着,他环过一只手来,搭在我的书包上,推着我往前走。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刚才悬起的心,一瞬间便落了地。

“我就说呢,怎么一直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你要找我直接说嘛,为什么老爱做些偷偷摸摸的事?”

我指的是什么,他心里应该很清楚。

果然,他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某人的自尊心太强?我倒是什么也不怕,但是架不住有人是胆小鬼啊。”

我呼吸一滞。

抬头瞪了他一眼,低下头时,脸颊早已滚烫。

他今天的神色有些不同往常,呼吸也有些急促。不过看得出来,他已经在竭力掩饰——他并不想我感觉到他的紧张。

但我从他稍稍用力往前推的手臂和急促的脚步中,分明觉察出他的异样:之前他送我回家,都尽量走得更慢,但现在,我感觉他想要我下一秒就到家。

“对了,今天冬至,你不用早早回家吃饭吗?”

为了缓解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我故意聊点别的。

“早着呢,不着急。”我感觉他说话的时候,都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唔,对了,我们都好久没在一块儿吃饭了,我妈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玩?”

我迟疑了一会儿:“是阿姨问的?”

“现在是我问的了,反正你哪天来我家都行。”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周围,迅速将我推进离家只有几十米的无人巷口。

与此同时,他把冰冷的嘴唇贴到了我耳边:

“快跑,用最快的速度跑进楼里,把大门反锁起来,然后报警,快!”

我心头骤然一紧,脊背划过一道闪电。

还来不及问为什么,他搭在书包上的手便不容分说地将我用力往前推。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站住!”从巷口外突然冲进几个黑色的粗壮的人影,朝我厉声喝到。

费羽扭头冲我大喊:“快跑!快!”

我顿时脑袋一片空白,眼泪在瞬间夺眶而出,朝楼道跑了过去……

“小兔崽子,这没你的事,滚开!”

“有什么事你们跟我讲,任何事都跟她没关系。”

“哟,小崽子,这么护着,那是你的小女朋友对吧?”

“少跟他废话,我们赶紧把那女孩绑了!”

“叔叔欠你们的钱我们都在想办法,很快就能还清,你们不要乱来!”

“呸!滚蛋!你有话找债主说去,我们就是收钱办事,今天非得把那女的绑回去!”

“揍死他!看他还拦不拦了!”

“嘿!我就不信了,还有人不怕死?”

……

16

一年里,唯有冬至这一天,黑夜最漫长。

抢救室外,供家属等候的铁皮座椅冰冷得令人忍不住颤抖,从走廊尽头不断灌进刺骨的寒风。

大人们的道歉与安慰、忏悔与祈祷像雪花般飘散在寒冷的空气里,虽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边。

唯有抢救室门口上方那道红色亮光,在不断缩放的瞳孔里,成了一团不断跳跃的火苗。

乱棍之下流淌到水泥地板上的鲜红血渍和情急之下耳边响起的那声“快跑”、抽屉里每日一换的早餐和雨天里悄然出现的伞、草莓味的奶糖和山坡上的风、楼道里不期而遇的巧合、裹住湿发的毛巾和温热的老火炖汤、幼稚的恶作剧和香甜的草莓慕斯……所有的针锋相对和幸好有你,在同一时间全都灌入脑海里,串成了一场不断倒带的电影。

泪水滑过嘴角,是一种生怕来不及的味道——

如果死神即将降临,请用我的生命交换他的余生。

抢救室的门霎那间打开,一身白衣的医生走了出来。

“哪一位是舟舟?”他问。

我抬起婆娑的泪眼。

“那你在这里陪着他。”医生看着大人们,解释道:“病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是在抢救的过程中一直在念叨着这个名字。”

“小伙子伤势不轻,但是幸好身体素质不错,扛过来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你们跟我过来办一下住院手续……”

在雪白的病房里,浑身裹满绷带的费羽脸上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眉峰之间微微皱着。

此刻他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仍然停留在与暴徒搏斗的险境里?

心疼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腕处,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伸出手来,与他十指紧扣。在他的手背处,落下一个吻。

“我爱你。”

17

费羽在两天后,终于醒了过来。

按照医生的嘱咐,卧床休息。纱布拆掉,是在两个月之后。

那时已经在放寒假了。年关将近,大人们都有点忙,我常常去看他。

伤势恢复得比预想中的好,医生说大腿和肋骨的几处伤口已经愈合得跟原先差不多了,只是手臂上留下的那道疤痕,恐怕再也难以消除。

有时候我会静静地望着那道疤痕发呆,恍惚间总感觉那是一条蜿蜒而上的藤曼,尽头处会盛开一朵玫瑰花。

“不好看是不是?”他问。

我摇了摇头,说:“就是感觉,疼。”

“哦,原来是心疼呀。”他嘴角一勾,露出招牌坏笑。“对了,那天在医院,你跟我说……”

“哪一天?”我仰头问。

“那一天。”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到别处去,“别又想耍赖。”

我愣了愣,而后恍然大悟。

然后,趁他没注意,伸出双臂从背后将他轻轻抱住:

“我——爱——你。”

他忽然僵了一下,而后转过身来,捧起我的脸,似乎要将我的轮廓藏进一个很深很深的地方。

“我——更——爱——你。”

冬日的阳光顷刻间从窗外洒了进来,温热的耳际,分明地听见了玫瑰花盛开的声音。

请和这样的我恋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