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当了汉奸的“一大代表”陈公博为什么没有参加嘉兴南湖会议?
电影《建党伟业》洋洋大观,从清王朝灭亡,讲到共产党成立。叙事恢宏,人物众多,大牌演员纷纷助演,是众口称赞的献礼片。但电影中有一些细节,不够严谨。虽然艺术创作可以发挥想象,但作为“写实”、“献礼”的片子,能够还原历史更好。并且,历史本身够精彩——甚至更精彩——没有必要改编。举几个有关“一大”建党的细节给电影“挑刺”,顺便从这几个情节来说下,一共13位代表,为什么转移到嘉兴南湖开会时,少了1个?少了的那个人是后来当了汉奸的陈公博,他是怎么回事?
《建党伟业》海报
首先看“一大”代表住宿的博文女校宿舍。电影场景是排列整齐的床,每张床上挂着蚊帐。电影中有一个镜头,代表们住在女校宿舍,陈公博(佟瑞欣饰)夫妇进来跟大家打招呼:
实际上,代表们的住宿条件远没有这么好,人员也分散居住。“一大”湖北代表陈潭秋烈士回忆:13名代表,有9人住在女校宿舍。
剧照:博文女校
陈公博夫妇早预订了条件不错的大东旅馆。张国焘不无意见地回忆:“他(陈公博)带着他的漂亮妻子住在大东旅社,终日忙于料理私事。”
据“一大”代表周佛海回忆:“我和毛泽东等三四人,住在贝勒路附近的博文女学楼上。当时学生放了暑假,所以我们租住。没有床,我们都在楼板上打地铺。”
出席“一大”的包惠僧回忆,代表们在博文女校分作几间寝室,并不是住在大通间里。他回忆:“毛泽东是住在靠西的一间,这房屋很暗,他好像是一个人住。……除了毛泽东是睡在一个单人的床板是两条长凳架起来的,我们都是一人一张席子睡在地板上。”
第二个细节:会议进行之中,有陌生人闯进来。共产国际代表马林警惕性很高,立即叫大家撤离。大家从前门离开(上海弄堂进出一般走后门),但没有回到博文女校。电影的描述是:大家回到女校宿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渔阳里二号(今南昌路100弄2号)
实际上,代表们离开李汉俊家,去了渔阳里二号。这里是上海临时中央租的房子,是陈独秀在上海的住所。“一大”时,陈独秀在广州,没来上海参会。陈潭秋回忆:“我们分散后,各人找旅馆住宿,不敢回博文女校,因为据我们推测,侦探发现我们的会议,是由博文女校跟踪而得的。”
但是,还有一个人在博文女校楼上。他就是周佛海。他因为拉肚子,这天晚上没去参会,而是昏沉沉地躺在宿舍。“大约十二时左右,忽然醒来,看见毛泽东进房来,轻轻地问我道:‘这里没有发生什么问题吗?’我骇了一惊,问他,才知道是出了事。”
估计,是大家避到渔阳里二号后,经商量,由毛泽东回女校、包惠僧回李汉俊家察看情况。
第三,闯进来的有法国警察、有密探,还有几个背着长枪的警察。
当时同李汉俊留在原开会房间的陈公博回忆:“他们(其他代表)走后不到三分钟,我和(李)汉俊谈不上几句话,突然面前出现了几个人。现在我还记得,有三个法官警察官,有四个中国的便衣密探,至于外面还有多少人,那我被关在楼上是不知道的。”
也许导演是想表现现场的紧张感、危机感吧?可以理解。但历史上,真正惊险的情形在后面——
第四,一个重要情节,惊险万分!电影中,一张纸的一角,出现在桌子下。警探们没注意。陈公博看见了,装作若无其事地踱过去,用皮鞋轻轻将那张纸塞进桌底。
这张纸上记的是什么?陈公博说:那是共产党组织大纲草案;李汉俊说:那是中国共产党党纲草案!
历史比戏剧更精彩——陈公博藏起来的那张纸并不是掉在地板上,而是摆在抽屉里!
剧照:陈公博的皮鞋将纸张塞入桌底
按陈公博的说法,他不可能起身去踢桌底那张纸。他回忆:“这班人(警探)上楼之后,空气一时非常紧张,有两个人监视着我不许离开座位,不许说话,甚至不许喝茶。”
警探搜查了一个多小时,这张写有中国共产党党纲(或“共产党组织大纲”)的稿纸为什么没被发现呢?陈公博说:“或许他们注意在军械罢,或者他们注意在隐秘地方而不注意公开地方罢,或者因为那张大纲写在一张薄纸上而又改得一塌糊涂,故认为一张无关重要的碎纸罢,连看也不看。”
这一情节,李汉俊跟包惠僧说起过。警探走后,包惠僧回来看情况怎么样了。李汉俊跟包惠僧说被搜查的情形,其中就提到:“很侥幸的是我的写字台抽屉内有一份共产党的党纲没有来得及收捡,他们(指警探)竟没有发现。”
这是不是比桌下露出一角更惊险?这张纸如果被搜查出来,革命史虽然不会改写,但一定会出现更多波折。
第五,陈公博夫妇回到酒店。同乘电梯的另一对男女紧张失常,男的(姜武饰)手枪掉在电梯地板上,又拾起来别进腰里。这是戏剧化的处理。实际陈公博离开李汉俊家后,发觉有人跟踪,绕了几个大圈子,还去看了几分钟电影,才回到大东旅馆。“我回至房间叫我的太太打开箱子,关好了房门,一口气把文件焚烧,全搁在痰盂,至此才详细告诉她当夜的情形。”
剧照:4人在电梯相遇
陈公博的行踪不会和电影描述一样,同妻子李励庄(叶璇饰)进入旅馆,边走边聊,还在电梯中与“手枪男”偶遇。历史中他的过程,比电影更紧张。
第六,还有一个细节,可以说是“无谓”失误。电影中,陈公博夫妇盖着被子——好像还是羽绒被。
一大的召开时间是七月底,上海天气炎热。空调是1924年才进入中国,1921年一大时可以排除他们住的空调房。所以,这个细节失真。不可以“艺术创作”吗?不是不可以,是不必,因为陈公博本人有详细叙述,还原史实就行了。
请看陈公博怎么说的:“那夜是阳历七月中旬,是上海最热的时候,我们的汗闷得出不来,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两人把席子拖下地板,才安稳睡了一觉。热极生风,半夜里起了大风雨,睡至微明,忽然听见一声枪响,同时又听见一声惨叫,我从地板上跳起来。”
剧照:南湖会议
事后证实,这个手枪男是意外事件,与“一大”会议关系不大——除了吓跑了陈公博——当晚,手枪男与他身旁这个女人到大东旅馆来殉情自杀,女的死了,男的跑了。陈公博害怕警方来调查,和李励庄一早离开大东旅馆,跑到西湖躲避,没有参加在嘉兴南湖红船上的会议。
本文作者:马驽,“这才是战争”加盟作者 ,未经作者本人及“这才是战争”允许,不得转载,违者必追究法律责任。
编者简介:王正兴,原解放军某野战部队军官,曾在步兵分队、司令部、后勤部等单位任职,致力于战史学和战术学研究,对军队战术及非战争行动有个人独到的理解。其著作《这才是战争》于2014年5月、6月,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栏目分两期推荐。他的公众号名亦为“这才是战争”,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