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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毛女 | 贾薇盐津记忆

小时候觉得时间太多,多得用不完。

每天要帮家里做很多事情:帮弟弟洗衣服,帮母亲做饭,还有扫地洗碗倒炭灰。每天做完这些事情,天还半天不黑,就觉得时间真的漫长,幸好我们打发时间有很多办法。

最耗时间玩得最长的就是在刘家堡坎上演《白毛女》。

对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说,《白毛女》人物剧情复杂,但我们拿捏的火候不差,尤其是演喜儿被黄世仁妈欺负这一段,几乎百演不厌。

By:liuhongzhao

一开始我们就要分角色。

姜丽、范五儿、杨三妹、周六姐、马三妹、唐敏、谢九妹和我,回回都是我们七八个人演。

姜丽演杨白劳、范五儿演黄世仁妈、周六姐演黄世仁、我演喜儿、马三妹演大春,杨三妹报幕、唐敏演群众甲、谢九妹演群众乙。

从头到尾演完难度太大,所以我们只演精华部分。

精华部分一般分成三段,每段演个十多分钟。

第一段:杨白劳和喜儿在黄世仁家里当长工,杨白劳唱“红头绳”那一段;

第二段:喜儿被黄世仁妈欺负那一段;

第三段:喜儿逃进了山洞,被大春救出来那一段。

下场口只有刘五姐家的堡坎霸气外露,坝子不算大但堡坎比较高,站在上面看得到下场口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其他家比如范五儿家也有堡坎,但远在刘五姐家之下。不过每回演之前,要先跟刘五姐的伯伯打好招呼,不然他有点嫌烦。

有时候我们还要报幕和旁白,虽然台词不多,但该有的流程一样不简化。

杨三妹声音尖,除了演群众还兼报幕员。

全部准备就绪,杨三妹走出来站在堡坎最边上尖声尖气喊:“白毛女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事先演黄世仁、黄世仁妈、杨白劳、大春等小伙伴早早在堡坎上站好位置。

杨三妹幕一报完,我演的喜儿第一个出场:“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我盼爹爹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欢欢喜喜过个年。”注意,这个部分的唱腔主要由我一人完成。

接着姜丽演的杨白劳拿着根红头绳出场:“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没钱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哎嗨哎呀扎起来。”注意,这个部分的唱腔主要由群演帮唱。

我坐在地上,等着姜丽帮我扎起来。

等红头绳绑到我头上,姜丽退下,谢九妹赶紧搬一条板凳出来。这时演黄世仁妈的范五儿出场。她坐在板凳上,装模做样做针线活,喜儿因为劳累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就半躺在堡坎上装作睡觉。

这时范五儿悄悄走过来,拿针扎我的脸,我要痛得大叫才算演得好。

不敢拿真的针来演,我们就拿刷把签签,每次演之前范五儿就从她家的刷把上撇一根下来,一根撇成四截,每次演一回用一截。

演喜儿的我大声一哭,演杨白劳的姜丽跑过来怒斥范五儿演的黄世仁妈,然后演黄世仁的周六姐和群众甲乙过来乱打,最后把杨白劳打死了。

每回演到这个部分都比较乱,因为堡坎不大“演员”又突然增多,一哈打这个一哈打那个,演的时候偷往堡坎下看,发现好几个仰头看的娃娃、嬢嬢、婆婆们有点看不明白,这时候旁白就要顶上。

杨三妹出场站在堡坎最边边,她声音尖语速又快:“现在是黄世仁的妈用针居喜儿杨白劳过来帮忙黄世仁和他的爪牙又过来跟斗一起打最后把杨白劳打死了。”

一口气解说完,堡坎底下的人长舒了口气。

最后一个部分就是在山洞里面,当时不会唱原剧里面的歌词,拿我们去印刷厂找的废纸撕成条条扎成假头发,铺在头上东跳一哈西跳一哈。

纸做的假头发容易掉又容易挡眼睛,我一边跳还要一边扶住假头发,动作夸张又滑稽,堡坎上上下下的人全部会在这个环节笑得乐不可支。

最后马三妹儿演的大春出场,她大喊“喜儿,我来救你了!”拉着我就跑出了山洞。

你别说,每次演到这里都会感染堡坎下的路人,他们纷纷为正义战胜了邪恶,会鼓半天掌。

等全部演完,我们七八个小姑娘还手牵手学斗电影上那样,跟大家鞠躬。

《白毛女》基本成为下场口那两年的保留节目,后来我们中途也唱过《红灯记》,不知道是不是剧情更复杂,轮流唱了几次“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后观众反响平平,我们也就没坚持下来。

只有《白毛女》一直在演,演一回要个多小时。

有一次,正好演到黄世仁的妈欺负喜儿那一段。

唐敏已经把板凳搬上去了,我也已经半躺在堡坎上,范五儿一到这个部分就兴奋,早早拿一截刷把签签,准备真往我脸上来一下。

其实每次都是真的扎,只是刷把签签粗糙,虽然往脸上真来一哈也有点感觉,但不至于很痛,演完我使劲用手搓搓脸就好了。

那次范五儿已经拿出刷把签签正准备往我脸上扎,她妈突然在堡坎下大吼“范五儿你给我赶紧下来,你看你咋个带妹妹呢,看不好好收拾你!”

范五儿听她妈一吼,吓得浑身哆嗦,刷把签签一丢就跑下堡坎了。

我半躺在地上歪着脸等斗她来扎呢。

她这一跑所有人被僵住,都等着看喜儿被扎,怎么办啊?

这时候堡坎下经常看演出的兵娃儿早已将剧情烂熟于心,他马上救场,蹭蹭蹭跑上堡坎,把范五儿丢到地上的刷把签签捡起来,迅速在我脸上狠狠扎一下。

我痛得“哎哟”一声大叫,但所有人如释重负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