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日记 | 晋剧刀马花旦米晓敏
四十多年前，在当时的铁三局工人文化宫（省晋剧院斜对门）看过一场晋剧青年演员演出的折子戏。其中，就有米晓敏主演的《打焦赞》，记着她饰演的杨排凤出场后，身穿红色紧身束腰戏装，短打起来，枪来棍挡，特别的利索……全场演下来，没有出现一点点失误。那时候看戏，虽然也爱看武戏表演，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把注意力会放在青衣或须生的大板唱腔上。而米晓敏的演出，能给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说明她当时的舞台状态确实了不得呢！
晋剧《杀宫》剧照/米晓敏饰演刘桂莲（右）
随后，在省晋剧院排演场（后改称演艺中心，下同）看到了米晓敏主演的《杀宫》。因为之前看过冀萍老师主演的原创《杀宫》，自然会在对照中欣赏米晓敏在剧中饰演的刘桂莲，她留给我的记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除去人物扮相与人物情绪与冀萍老师保持了高度一致外，所有表演，都做到了技巧娴熟和节奏连贯，尤其是演唱起来的气口和传出来的音韵，极其有力而又十分清亮，非常圆满地营造出了舞台上必须有的肃杀氛围。《杀宫》是一出演出难度很大的传统经典剧目，唱念做打，情绪渲染，各种绝活，样样都不能少下。而且，刘桂莲自始至终扎靠演出，非一般演员敢去触碰。这出戏，由温建平、王小平等为其配戏，应该说，是较冀萍老师主演《杀宫》之后，传承最好的一个演出版本。
后来，还是在省晋剧院排演场看到了米晓敏主演的《蝴蝶杯》，她在剧中饰演胡凤莲。这是一个经典的小旦角色，米晓敏一改在《杀宫》里饰演刘桂莲的威风凛凛，摇身变成了一个含苞待放而又有一定胆略的二八少女。在“藏舟”一折，“她”急中生智，不仅救下了逃难中的田玉川，而且还接受了田玉川的传家之宝“蝴蝶杯”，羞怯的表情，甜甜的微笑，让渔家之女在不知不觉中便投入到了县衙之子的怀抱；在“二堂献杯”一折，面对“准公公”田云山和“准婆婆”田夫人，一问一答，再通过一大板唱腔，便把“父亲胡彦被帅府之子芦世宽活活打死”的冤情和在“藏舟”时与田玉川私定终身的来龙去脉，生动而鲜活地传递给了台上和台下。有时候，米晓敏也会在“洞房”一折饰演芦凤英，“她”在深夜里唱起的一段“罗帐外观一观奴的新郎”，发音吐字规范讲究，轻重缓急自如得当，辅之以纤细的指法，轻盈的身段，细腻的做表，直接表达了一个帅府千金渴望立即看到未婚夫容貌的急迫心情。出演优秀传统剧目里的角色，不管是什么行当，最怕没有艺术个性的僵化模仿，但也不能随意去创造改变。米晓敏恰恰游刃于两者之间，在她身上能看到冀萍老师饰演胡凤莲（芦凤英）的影子，但又不是冀萍老师的原创舞台形象，她嫣然走的是一条既恪守传统又张扬个性的艺术发展路子。
接着，继续在省晋剧院排演场看到了米晓敏主演的《狸猫换太子》，她在剧中饰演寇珠。一段流畅悦耳的“千斤重担奴婢挑”，一语双关，既应对了刘妃的威逼，又下定了拯救皇儿的决心，让寇珠的正面形象一下子就在舞台上立了起来。《狸猫换太子》是一出包公断案连本戏，讴歌了寇珠、陈琳等忠君效主的宫廷小人物，鞭挞了野心家刘妃的阴险毒辣，刻画了备受欺辱和流落街头的善良之人李妃，最终冤情得以平反，并以喜剧结尾。因此，寇珠、陈琳就是剧中人中的重点塑造对象。回过头去看，米晓敏在剧中饰演的寇珠与她的深情演唱及其精准表演，不知道曾经感动过多少戏迷观众呢！
我还看过米晓敏主演《风雨行宫》的录像，是我从太原得一文化广场的音像店里专门购买的，她在剧中饰演汉家女子金桂。这个故事人物由喜剧开始，悲剧结束，让人十分同情。而米晓敏正好抓住了金桂的人物性格与生存环境，悲喜自得，完全进入到了金桂的人生起伏之中，对金桂被皇家逼疯、又不得不装疯的具体情节，演绎到了绝佳状态。《风雨行宫》是晋剧移植豫剧剧目，之前已经有不少于三个晋剧院团在演出，而米晓敏主演的版本，没有落入照搬照演的状态，完全是她本人的独到创作，包括唱腔与念白风格，都熏染着省晋剧院应有的艺术特点。
米晓敏在晋剧名家演唱会上清唱
尽管舞台上看过米晓敏的好几出戏，但直到最近才知道她是晋剧导演米西治和晋剧表演艺术家郭美英的女儿和晋剧表演艺术家郭凤英、郭兰英的外甥女。武旦演员一般嗓子要欠一点，而米晓敏没有这个问题。在她主演的《貂蝉》《含嫣》《柜中缘》《打神告庙》《穆桂英下山》等大小剧目中，不论文戏，还是武戏，同样如此。我想，这可能与她从小主攻刀马花旦有关，也与她长期的个人努力及其成长环境有关。尤其是在《打金枝》中饰演的升平公主，让我们看到了武旦演员也能把花旦戏演到极致的艺术范例。
令人惋惜的是，米晓敏在自己尚能继续闪亮登场和再创造的艺术档期，她却选择了离开舞台，平静地淡出了观众视线。不过，“艺无止境”的另一面告诉我们，青年是戏曲事业的希望，到了一定年龄，自觉退出后，可以优化演出队伍结构，给青年刀马花旦演员提供和创造实践锻炼的机会与条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同时，也说明米晓敏深谙刀马花旦的艺术生命周期相对偏短，让青年刀马花旦迅速顶起来，也是她自己的艺术人生走到一定阶段后最为重要的事情。
致敬，令观众和爱戏者不能忘怀的如同米晓敏表演艺术一样的所有戏曲艺术创造者。
2022.03.04.农历二月二于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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