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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矫情达人”尔冬升,他的母亲更厉害

蜗小牛按:

尔冬升在综艺《演员请就位》中的点评,真的字字扎心,却又句句在理。

很多朋友甚至表示,继续追更新只为了看尔导的点评。

出身电影世家的尔冬升,无论是作为演员还是导演,都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同时,年轻时的颜值也超能打……)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小蜗,又去挖了点尔冬升父母及其家人的故事,比如李翰祥导演这本《三十年细说从头》里就有不少。

年轻的尔冬升和张曼玉

严化所有子女都学有专长

红薇能在严化故后,把他所有子女教养成人,又都能学有专长,名成利就, 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严化,是他和顾也鲁、许良组上海南艺剧团到北平长安大戏院演《恨海》的时候,看完了戏之后,拿着签字簿到后台找明星签名。

那时严诚只有五六岁,也在戏里演一角色,看到一窝蜂拥到后台的戏迷们,张牙舞爪地挡住去路,吓得哇哇地大哭大叫。

他是苏州人,一口吴侬软语的苏式京白,听着还真有点电影味儿,外形生得风流倜傥,态度又和蔼可亲,标准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的样儿,银幕上下真不知疯狂了多少个秋香,可惜天不假年,三十三岁就得了肝癌弃世。

最后看见他,是在弥敦道上的北平兴中绸缎庄门外。

身旁的红薇也强打着精神附和着他,想不到,一个星期之后,就接到她发出的一张讣闻。

影界的同人都惊异严化的英年早逝,李隽青先生的挽联:

影界正需材,论时论年何可死!

就是代表了这一看法。

不过如今他在天有知,也应该心满意足了,因为子女在夫人红薇的教养下,都已长大成人。

老四姜大卫更是大红大紫的被选为亚洲影帝,老三秦沛也是演技精湛的影视明星,同时个个都有了既贤惠又漂亮的太太,严化总该含笑九泉了。

拍《乌夜啼》的时候,严化刚故去三四年,那时他电影界里的朋友们,对红薇和她的孩子们都很照顾,经常地找他们母子演演戏。

其中尤以李英和尔光最热心,这也是尔爷点名要拍一部孩子戏的最大原因。

红薇的三个孩子,加上十九岁的林翠和二十多岁的金铨,刚好凑成了《五元哭坟》的五元。

《乌夜啼》的故事是我提供的,剧本由程刚程寨主执笔。

尔爷一直待我有如兄弟手足,我也根本无所谓,有时虽然也向他提一提,也是有意无意地开开玩笑而已,因为愿意听他那几句天津话:“嘛!导演费?得了呗兄弟,对哥哥我还不放心吗?哥哥有人格,能差你钱嘛?”

“那您就给我吧!”

“说得那么容易?给你?你以为我不想给你呀!我不是没有嘛!等着吧!等结了账一定给你!”

可是直到如今,都没人跟他结过账。

初次登场化“本妆”

他也住在宿舍里,和王豪对门儿,每次看见他,都是穿着睡衣,头上戴着女人丝袜子改的压发帽,手里拿着一把小茶壶,优哉游哉;

说起话来,慢声慢语,字正腔圆,一口标准的北京旗话。

听他说,早在默片时代,就当上小生了,演过《儿女英雄传》的安公子,导演了很多戏,最容易记的,就是李丽华、贺宾主演的《千里送京娘》,因为戏里的一首插曲,到现在还有人会唱:

柳叶青又青,妹坐马上哥步行,长途跋涉劳哥力,举鞭策马动妹心,哥啊……

当时在北平可流行得很,拉洋车的、蹬三轮儿的都会唱,大概是曲谱得好,词也填得好的关系吧。

不过我总觉得“坐”在马上的“坐”字,值得再推敲推敲,从古到今只听说骑马的,哪有“坐”马的?

大概填词的李隽青先生,为了音韵的关系,不骑而坐了。

司马懿不只坐着,还立着呢,又坐又站的,多闹得慌!

到了片场一打听,才知道这部戏的两位女主角来头还真不小,一位是上海小姐谢家骅,一位是香港小姐李兰。男主角是严化。

因为是两位小姐会师,所以片名也叫《小姐,小姐》,还好是两位小姐,要是全世界小姐都参加演出,片名就麻烦了,成了《小姐,小姐,小姐……》

至于我们演什么呢,总要弄个剧本看看吧,魏鹏飞一听我们要剧本,笑得他见牙不见眼!

“你们也要剧本?那公司拍一部戏,得印多少本啊!”

“我们总要刻画刻画角色的性格吧!年纪啊,教育程度啊,家庭背景啊……”

“得了吧,你们在这儿跟我背《演员自我修养》(An Actor Prepares)哪!用不着那么费事,告诉你们吧!你们演严化的邻居!”

“化什么妆啊!”

“本妆!”

我们一听,倒也有理,好吧,化本妆吧!

但见化装师们一个个手忙脚乱,侍候大明星还来不及呢,哪辈子轮到我们这些小萝卜头儿啊!

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姜南跑了进来,好像挺急,对着镜子扑了扑粉就出去了,我们忙着问他:“哪位化装师,给我们化呀?”

“哪位化装师都不给你们化,老太太拉胡琴,你们自顾自吧!”说罢推门就出去了。

第一次上镜心惊胆战

因为是第一天开镜,所以选服装,检道具,一直乱到下午三点多,才开始拍第一个镜头。

副导演看着场务把场门口的一串长鞭炮挂好,回身向我们讲了讲剧情:

此时摄影机在轨道上推前,由远景变成我们三个人的中景。

严化慢慢地苏醒过来,只见他满头大汗,呲牙咧嘴,上气不接下气地:“水……水。”然后作口干舌燥状。

我说完匆忙起身出镜,此一开镜镜头就算功德圆满了,厂门外的剧务,就要燃放鞭炮,庆祝一番。

于是,全场肃静。

副导演看看摄影师准备好,大声地叫了句:

“正——式。”

(糟糕,我的手……我的手怎么抖起来了!)

场务在厂门口扯嗓子喊了一句:“唔好吵(不要吵)!”

(怪了,平常腿肚子没有转筋的毛病啊!怎么会……)

楼上的录音师把棚顶的红灯亮起,然后是一阵惊心动魄的长铃(以后才知道,那叫“夺魂铃”,怪不得我像三魂出了窍呢),场记举起了黑色的拍板(俗称“勾魂板”),上写着:《满城风雨》,三场,NO.7。我的心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导演把声音提高,叫了声:“预——备!”

一刹时,万籁俱寂,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可能我后来的心脏病,就是那天吓出来的。)

导演又一声:“预——备!”

副导演又叫了声“莫吵”,场务也跟了一嗓子,其实谁都没吵,就他们俩在那乱叫,紧接着又是一阵“夺魂铃”。

我忽然把心一横,一咬牙,一跺脚:“来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越想越对,上海话‘横竖横’,太有道理了,竖着一样长短,横着也一样短长,听天由命吧!”

说也奇怪,这个念头一生,心里反而镇定了。

等导演叫完了“开麦拉”,拍板一敲,机器一响,我们都和试的时候一样,甚至还要好。

“你,你是不是肚子疼?”

严化半睁着眼点了点头,还没等我开口呢,导演就喊了一声卡,大家都莫名其妙!

“严化的额头忘了喷汗了。”

我想这回做得不错。大家都看着导演。

这时我才知道说错了对白,汗也不用喷了,满身都是,再来过吧。

这个镜头终于顺利地拍完了,听见鞭炮声响,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尔光比李祖永派头还大

永华的制片还真不少,但最活跃的只有两位:一位就是汪晓嵩,另一位是尔光尔爷。

尔爷是天津人,所以电影界的朋友,都用天津话称呼他尔爷。

导演岳枫叫了声尔爷,那位胖绅士也回了三声爷:“爷爷爷,来来来我给你引见引见,这是岳老爷,这位是王姬小姐,这位是王水春小姐。”

一听名字才知道两位都是金殿舞厅的红小姐。

后来尔爷还把王姬介绍给严俊,在他处女导演的《巫山盟》里饰演一位交际花。

等尔爷走了之后,跟大伙儿一打听,才知道尔爷以前也做过演员,在王四爷(元龙)主演的《楚霸王》里演过樊哙,鸿门宴整坛子饮酒的就是他。

雄赳赳气昂昂的还真有个大将风度。

想不到我第一张的基本演员合同是他介绍给永华的李老板的。

更想不到我和邵氏父子公司的第一张基本导演合同又是他做见证人和介绍人。

记得我在大观片厂拍《春光无限好》(林黛、赵雷主演)的时候,何梦华正在华达片厂拍《人约黄昏后》(尤敏、赵雷主演),两部戏的制片都是尔爷。

所以大伙儿一听“尔爷到”,一定三呼万岁,高兴万分。

不过,这都是新戏开拍前几天的事,十天半月之后就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何梦华一旦有事要找制片,他的剧务说尔爷在我这儿;

我找不到尔爷,我的剧务告诉我制片在华达那边儿。

其实他老先生哪儿都没去,早晨督促着两组戏的演职员上了公司巴士之后,他就到浴德池里叹世界去了。

有一天我跟他来了个喜相逢。

刚好那天我提早收工,也刚好去了浴德池,就刚好和尔爷撞个正着,他正躺在雅座的凉榻上仰面朝天地鼾声大作呢。

伙计知道我们的关系,还以为有事找尔爷呢,刚要叫醒他,我连忙上前拦住,低声问尔爷什么时候来?

伙计不知就里地实话实说:“这一个礼拜尔爷可来得勤,每天早上十点半准到,风雨无阻!”

好,这下子西洋镜可叫我拆穿了。

发配到南洋,

见舅如见娘,

二人双落泪,

三行!(舅舅一只眼)

我写的是:

春光无限好,

个个要起早,

制片没有事,

还是先由《翠翠》谈起

尔爷是个标准的北方大汉,爽朗热情,豪迈粗犷,但是粗中有细;

还非常喜欢生活情趣,养花喂鸟,烹茶煮酒都分外地内行。

工作越紧张,他越显得恬静,经常忙里偷闲到浴德池找个擦背的,捏捏脚,捶捶腿儿,伸个懒懒腰,打个盹儿,自在逍遥,南面王不易也。

尔爷也喜欢喝两杯,不过茅台、大曲他不碰,白兰地、威士忌他也不喜欢,独沽一味——红牌双蒸。

别人是胡子有两绺,顿顿四两酒,他虽然光着下巴,可一顿照样是一瓶双蒸。

办法是好办法,不过个头儿不对,一个个都像土地爷,外加不能走路,一走路成了姜子牙的坐骑——四不像了!

电影圈就是这么一回事

油麻地差馆,就在金殿楼的后边不远。原告严俊带着两个目击证人,一是姜南,一是刘恩甲。被告是尔光。

一时之间差馆里大明星、大制片齐集一堂。差馆在庙街和上海街之间。

普通日子,华灯初上时,本就热闹非凡,如今更是挤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

我站在老远的人群外,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差馆外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其实他们跟我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更是吃饱了饭没事儿做,盲人骑瞎马的,看人家挤,也跟着挤,至于挤什么,他也不知道。

有人问差馆门口的山东二哥:“乜嘢,睇乜嘢?”

山东二哥用一口纯正的威海国语告诉他们:“气已光的银!”(吃耳光的人)

我一听还蛮对,假如林黛是严二爷的银子,林黛去拍别人的戏,就等于已经差不多快用光了的银子,严二爷如何不气?

那年我整三十岁,严俊比我大八岁,三十八,尔光比我大一轮,四十二,刘恩甲三十六,姜南三十三,如果说四十岁以前算青年的话,大伙儿都是花儿正旺的时候,本来都是一起工作的好朋友,为了林黛的一夜之间成为万人瞩目的大明星,而弄得彼此之间,水火难容,如今追思起来,实在觉得可怜、可叹,又可笑。

尔爷已于七四年故世,刘二哥更早他几年(一九六八年)撒手西归。

抚今追昔,还真有点人生如戏的感觉。

影片本身质与量的进步,比起圈里人明争暗斗的内幕,日新月异、千变万化的要差得远呢!

他们几位在差馆里一个多钟头,大概也只是问了问当时的情况,酒后口角,言语冲动而引致一方动了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告不起诉,也就不了了之了。

握完手之后,尔爷把姜南、刘恩甲大大地教训了一顿:“看见了吗?兄弟,电影圈就是这么一回事,以后别乱作证跟着瞎惹惹!”(瞎惹惹是天津话,大概是瞎起哄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