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宠湖南》的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
今年7月,中国首部大型地方史诗剧《天宠湖南》在长沙闪亮登场文旅演艺市场,迎来了好评如潮的轰动效应。观众一致认为,与一般文旅演艺节目一味迎合市场趣味,一味强调娱乐效应不同,《天宠湖南》是一部有着较高思想门槛和知识门槛的文旅大剧,对观众的承诺不仅是开心,还有开悟观众的诉求,尤其是对湖南万年历史的表现,是该剧的基本题材特色。但《天宠湖南》毕竟还是一部文旅演艺,对历史真实的表现必须以生动形象的艺术表现为手段。于是,《天宠湖南》表现中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如何协调就值得我们关注,为此,我们特采访了《天宠湖南》的总策划龚曙光。
记者:龚总,《天宠湖南》是对湖南万年历史的浓缩表现,历史真实是基本的内容诉求,但《天宠湖南》又是一部文旅演艺,生动形象的艺术性也不可或缺。从现在的演出效果看,观众可谓赏心悦目,你们是怎么处理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关系的?
龚:我们国家对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的艺术创作有一个原则,就是大事不虚,小事不拘。我们的《天宠湖南》还不属于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创作,对史实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所以创作起来比较自由宽松,虚构性和想象性更强,但我们还是自觉要求大事基本不虚,也就是要求述说的故事要有基本史实依据。比如,第一场《屈贾岁月》,屈原是主角,他流放到过湖南,在湖南升华了自己的人生,献祭了生命,留下精神遗产哺育了湖南文化,我们必须依据这个基本真实来写屈原。还有贾谊来湖南,最大的贡献就是发现屈原精神和宣传了屈原精神,我们就是这么定位贾谊的湖南意义的,也依据这种认识来写贾谊。
记者:至于辛追夫人给贾谊献“香草美人舞”,就是艺术想象了,借助辛追这个IP人物,虚构了一个长沙王宴请贾谊的故事,既吸引观众,又通过献舞进一步烘托屈原精神,体现了你们巧妙的艺术构思。
龚:你理解得不错,辛追夫人出场是艺术虚构,是艺术表现的需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史实依据。我们查了史料,贾谊来长沙时,辛追夫人约四十岁,她和贾谊都是长沙国上流人物,是有可能发生交集的,这就是艺术可能的真实性。
记者:这么说来,《大唐铜官》一场戏中出现了大唐诗人文豪纷纷穿越到铜官聚会,斗诗上瓷就更好理解了。从史料证据看,只有李群玉、杜甫等有数的几位大唐诗人来过铜官,那么多诗人聚会铜官是一种艺术虚构。但是,从大唐诗人来潇湘留下诗篇看,的确是实有其事,而且非常壮观,可谓“不到潇湘岂有诗”,体现了湖南的对外开放兼容气度,这又是一种大历史的真实,因此,诗人聚会铜官,斗诗入瓷的故事就具有了符合历史逻辑的艺术真实性,很吸引观众。
龚:还有一种情况,有时历史真实是比较抽象的,很难以形象来直接展现的。例如周敦颐的思想悟道,对太极思想的感悟;还有朱张会讲,讨论的都是抽象的哲学问题,缺乏直观的形象的表现形态,抽象的深奥的说教议论是不能打动观众的,就只能另辟蹊径。如表现周敦颐,我们就编排了优美的莲花悟道舞,以直观的人体舞蹈形象,象征性地展现周敦颐的思想求索。还有朱张会讲,我们就通过具有清明上河图景象的长沙市井风情,以及长沙市民的骚动,纷纷猜测今天长沙要出大事了,然后推出朱熹和张栻扬帆乘船出现在湘江之上,徐徐驶向码头,受到长沙学子和市民的迎拜。总之,就是把抽象的对象转化为可感的形象,迂回地进行表现。朱张会讲,我们的表现重点不是会讲的内容,而是会讲在长沙城里引发的震荡,使观众通过长沙城的震荡来领悟朱张会讲的历史价值。这也是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复杂关系的一种处理。
记者:我还注意到,为了更好地升华主题,你们还在历史事件的表现中,有意识地借助人物对话或独白,巧妙地传达你们的历史观和价值观。比如左宗棠抬棺出征的讲演就表达了一个观点:“担当天下,生何幸哉,命许中华,天何宠哉!”就是对《天宠湖南》主题的揭示,就是对“骨血烂漫、生命如花”的湖湘人格的讴歌。这也是一种艺术真实吧!
龚:是的。可以说,我们为了主题表现的需要,为了追求某种艺术表现的泪点效果,更好地感召观众,也突破了一些历史真实。比如陈天华很小就失去了母亲,在留学前三年,父亲又去世了,某种意义上,他是乡亲们养大的。可在尾声中我们却设计了陈天华母亲送他去留学的场景,为的是后面他的同学兼同志黄兴、宋教仁回来认娘,将陈天华的遗愿继承下去,生生不息,这是一个感人的泪点设计,也有湖南革命者前仆后继的深意。剧中陈天华的娘,是那些将他视为己出、养育他长大的乡亲的代表们,是亲情与乡情凝结的大爱象征,是所有湖湘伟大母亲的艺术形象。陈天华的母亲已经升华为所有革命者母亲的代表了。排练时,大家都为这个叫娘的细节感动,就保留下来了。总之,我们为了演出的主题需要或者艺术效果需要,以艺术真实突破了陈天华史实中的某些真实性。还有那首用常德方言吟诵的儿歌,也是觉得常德方言更有艺术感染力。这些处理是否得当,我们也在探讨中。希望演出中多听观众的意见,以后再升级《天宠湖南》时做优化和改进。 文/本报记者刘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