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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瘦鸥:几位“劈纺专家”

我第一次看《大劈棺》是二十年代后期的上海共舞台,由粉菊花主演。她本工武旦,《取金陵》、《泗州城》等戏都演得很好,武功扎实,摔打勇猛。她身材不高,但那时候的武旦都行踩跷,因而看起来身材也很苗条袅娜。她唱的《大劈棺》只有“说亲”、“劈棺”两场,以表演跌扑功夫为主,并没什么色情表演,观众多半作为武戏看的。

三十年代末童芷苓组班第一次来上海,那时她十七八岁,据她的幼弟童样苓回忆,他才六七岁。芷苓最早唱《大劈棺》是在她第二次或第三次来上海演唱的期间,地点在天蟾舞台。芷苓是荀慧生的学生,以花旦为本工,又参加过话剧演出,在表演田氏思春以及与楚王孙调情的心态时,当然要比武旦粉菊花细腻深刻得多,从而特别受到当时一般观众的欢迎,也是很自然的。

  • 《大劈棺》刘斌昆之二百五

    尤其必须着重说明的是名丑刘斌昆所演的二百五,对这出《大劈棺》的轰动一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所谓二百五乃是旧社会富贵人家死了人之后,供在灵台两侧的童男童女。这些童男童女用竹子和纸糊成,以示作为亡灵的奴婢。

    为什么在戏里叫“二百五”?这是因为那个童男是庄周家里的人花二百五十文制钱买来的。其实在战国时代未必已有这套迷信,制钱也还没通行,说穿了无非是戏班里的“秀才”们的创造发明,用以加强《大劈棺》这出戏的神秘性和可看性。粉菊花在共舞台演出时还没有这个角色。总之,童芷苓的劈棺戏是成功的,刘斌昆的二百五也成功了,后来不少名角纷纷仿效,把《大劈棺》作为叫座戏。童芷苓既演《大劈棺》,又演《纺棉花》,于是就成了“劈纺专家”,其后学她的人也就连“劈”带“纺”。

  • 白玉薇之《大劈棺》

    《纺棉花》这出我,以我本人的推测,是从戏班里原有的“戏中串戏”发展而来的。由于为了迎合观众爱好新奇的心理,或是为了让演员们轻松一下等原因,旧戏班里偶尔来一次戏中串戏,最早称为《十八扯》(有人说就是乱扯一通,也有人说是可以扯上十八出戏)或《兄妹串戏》(一生一旦上场)。这种戏中串戏在秦腔和河北梆子里早就有了。清末民初的著名老生谭鑫培也曾演过一出《猪八戒盗魂铃》,性质相似。

    我最早看到《纺棉花》,也是在二十年代的共舞台,主演的是该台当家花旦张文艳,曾被捧角家们册封为文艳亲王。她穿一套粉红色或白色绣花的短袄长裙,薄施脂粉,比她平时演古装戏更有魅力。戏一开始就是少妇王氏在家纺棉花,她那出门经商已久的丈夫张三忽然回家。张为了试探妻子是否守定贞节,便隔着帘子和她调情,于是两人就你一段我一段地唱起来了。往往生旦净丑轮唱,甚至加入其他曲调,以显示角儿的多才多艺。

  • 童芷苓之《纺棉花》

    大概这出戏当时真的很能叫座,因此张文艳唱的次数很多。有时候在头里唱,比较简单,只王氏和张三两人,有时当作压轴戏,那可热闹了,除名丑王文祥饰演张三外,还加一个张三之友,由另一小丑詹润泉(或朱荣奎)扮演。甚至原唱青衣的旦角陈彩霞也上场,演的是什么人物,我现在再也想不起来了。反正是大家乱唱一通,只图轻松热闹就行了。还有一次我看到扮张三的不是王文样,而是文武老生林树森。这倒也好理解,既然戏里的丈夫张三只有商人这个身份,那么是男的就都可以演,自然也不管他生旦净丑了。

    三十年代《纺棉花》大行,坤角几乎都唱,除童芷苓外,吴素秋演这出戏也特别成功。她跟芷苓同年,外形长得很娟秀,反应也特别灵敏,演这个戏可说得心应手。记得第一次她是和当年北京中国戏校的新秀侯玉兰、赵金蓉等一起来的,由更新舞台(今中国大戏院)邀请。在北京时,侯玉兰、赵金蓉的名气都比吴素秋大,所以更新的老板让她们先唱,哪知上海观众不吃,二期唱下来卖座都很差。

    第三期吴素秋上去,她在扮相上就占了便宜,再一唱《纺棉花》,观众简直疯了,每唱必满。当时和她同台的著名老旦演员李多奎也来了劲,在她唱《纺棉花》时,也便装上台,提着一把京胡为她伴奏。李老琴艺出色,这可真成了锦上添花。

  • 吴素秋、贾多才之《纺棉花》

    吴素秋不唱《大劈棺》,而在武戏《巴骆和》里演巴九奶奶(向由彩旦扮),既俏丽,又活泼风趣,也大受欢迎,因此人称“纺九专家”,以有别于童芷苓。

    (《戏迷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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