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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添香说董卿

  • 文| 马治权

    大约七八年前,中央电视台西部频道要做一期节目,叫《赶牲灵》,导演曹建标邀我做嘉宾,同台的还有“西部歌王”王向荣,董卿做主持。

    那台节目总共45分钟,我在其中只讲了几句话,大意是商品经济社会,一切都等价化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变得浅薄了。人们现在之所以喜欢旧时民歌的隽永,是因为喜欢那时的情真。茅屋变成了高楼,毛驴变成了汽车……所有的事情都在变着,而唯有渴望爱情的心灵亘古不变。

  • 因为是第一次亮相中央电视台,所以比较兴奋,也很珍视。节目播出前,我给几个朋友发了短信,让大家收看这个节目。杂文家商子雍看后说:“哎呀!节目做的还挺好,遗憾的是驴的镜头比你多。”

    应该说,那台节目的编辑和导演用了很大的心思,找了全国不少的一流民歌人才,如王向荣、曾格格、孙志宽……甚至连多年前在世界上因《赶牲灵》而获奖的天津大学生合唱团都请了出来,他们合唱《赶牲灵》,独唱《赶牲灵》,踢踏《赶牲灵》,摇滚《赶牲灵》……可谓形式多样,丰富多彩。为了增加可视性,还特意从附近郊区租来一头毛驴,让80多岁的老民歌手柴根赶着上台,一边走一边唱。商子雍所谓的“驴的镜头比你多”就是由此而来。

    商子雍不说也罢,他说了,我再一看,也觉得不大对头!起早贪黑地准备材料,坐飞机赶火车,前后四五天在北京,只为了那么几句话,实在是划不来。我的专业是书法,也无意成为民歌专家,浪费这种时间干什么?我对导演说,下一期我不做了。导演问为什么?我说不务正业。导演说这好办,咱把民歌与书法结合起来,专门作一期《黄土恋歌》。你用毛笔写一个字,民歌手们围绕着这个字唱民歌。你看行不?我说哪几个字?导演说:苦、灼、悬、绝。

    与其说这是导演为我设计的一期节目,还不如说这是导演刁难我们的一个节目。以他的初衷,以为陕北民歌的核心就是这四个字,可他事先又不给大家预习的时间。临开拍了,他把构思给大家一讲,便让大家对着镜头发挥——他要那种刺激,认为人在应变过程中爆发出来的火花才是最动人的、精彩的。

    面对这样的突然袭击,我倒没感到什么。我生在陕北,长在陕北,从小就对那块土地上的一切非常熟悉。陕北人会走路的就会扭秧歌,会说话的就会唱民歌,加之这之前我已经走访了许多民歌专家,搜集了大量资料,不能说胸有成竹,但也有几分胜算。王向荣这时也是“猝然临之而不惊”的风度,坐在镜头前笑眯眯的不说话。唯有董卿有点儿生气,她把手中的一页纸朝导演晃了晃,说:“什么玩意?就这‘四个字’!怎么主持?”

    导演没有理她,对摄影师一挥手,说:“开拍!”

    据董卿的朋友黄辉透露,和很多主持人比起来,董卿要敬业得多。她每主持一个节目,都要去图书馆查阅资料,找出一些相关的部分,摘抄在小卡片上,以备在节目中引用。这次不同了,没有时间去图书馆查阅资料,只有硬着头皮上!

  • 我在西安电影制片厂呆过,也下剧组看过拍戏,算是见了一些明星(比如巩俐、吴玉芳、潘虹等)。但说实话,她们的应变能力都不及董卿。上次拍摄《赶牲灵》,董卿的一句“歌声飘过之后,有心人便会留在心里”,让我惊叹了半天。那是陕北人唱民歌时的最大心愿!民歌是对着一大片人唱的,能把歌声留在心上的人却是不多!“你是我的哥哥也,你就招一招手,你不是我的哥哥也,你就走你的路……”

    董卿这句话似乎也是对自己说的。人生的机会好像在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好了。据东方卫视的一位同事说,董卿那时差点被上海卫视搞成早间新闻主持人,那样的话,董卿的主持特点就一定会被僵死,董卿也说她那时几乎到了转行的边缘。然而金话筒的参选,使一位评委(中央电视台社教中心副主任尹力)记住了董卿,将她借调到中央台《魅力12》。他说:“董卿的收放自如的主持风格正好适合这个节目。其实董卿并不认识尹力,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想到你,欣赏你!不正是“歌声飘过以后,有心人便会留在心里”!

    以“苦、灼、悬、绝”四个字限定的、边说边唱的《黄土恋歌》开拍了。董卿介绍过嘉宾,就把镜头推向我,她说:“马老师开写第一个字吧。”

    裱好的空白四条屏已悬挂在嘉宾的背后。我拿起笔,濡上墨,正准备挥洒,然而却发现悬挂的条屏不稳。这时董卿迅疾过来,蹲下,双手将条屏底部把住,笑着说:“开写吧!我为马老师红袖添香。”

  • 我立时为她的机敏动容,情绪瞬间高涨,大笔一挥,“苦”字落定!

    在座的叫好!王向荣适时唱出“三月桃花满山山红,世上的男人爱女人……”气氛由此而起。

    董卿及时接过话题,问王向荣:“‘男人爱女人’,是快乐的事,怎么能与‘苦’字联系在一起呢?”

    王向荣说:“‘男人爱女人’是快乐的事,可爱不成则会成为痛苦的事啊。”

    王向荣在中央台做节目,人称“三步曲”:第一步是只唱不说,即唱的好;第二步是也唱也说,即唱的好说的也好;第三步“老练了”,会应变了,就成了“说的比唱的好”。

    我一看王向荣的回答十分切题,也赶紧接过话头,说:“在旧社会,地主恶霸妻妾成群,贫苦人则光棍成群。许多从小相爱、两小无猜的恋人,长大后则因贫穷而劳燕分飞。陕北民歌里这样的内容比比皆是。”

    董卿说:“噢,我明白了。这里有因爱而产生的相思的‘苦’,也有相爱而不能结合的‘苦’。”

    我说:“正是这样。”

    这场45分钟的节目整整录了两个小时,董卿在结束时对民歌手说:“我们今天的节目好像是陕北民歌大盘点,二位真是民歌专家,肚里装满了民歌,像点歌机一样,我们点到哪里,你们就唱到哪里,虽然都是一些带有悲情性的,唱歌的唱得沉甸甸,听歌的也听得沉甸甸,但极具震撼力,正如尼采所言,是一种痛极生乐的呐喊!”

    节目录完后,导演让我们看了一下效果,我突然冒出一句傻话,说:“董卿,你在镜头里还是蛮好看的。”董卿说:“镜头外不好看?”我一时语塞不能回答。凭良心说,在美女如云的中央台,董卿的长相算不上完美。但这些又有什么呢?她渊博的知识,机敏的谈吐,自然得体的举止,都是许多主持所不能相比的。时势造英雄。时代需要知识型的主持人,董卿应运而生。文以载道,董卿以“道”取胜,其他的都不足论了。

    录完这次节目,我是打定主意不再染指民歌。我向董卿道别,送了她一本我的著作《中国人的聪明》。董卿突然问我,她是留在北京好,还是回到上海好?我说,当然是留在北京了。你有这样深厚的主持积累,一定会出头的。北京成名可是全国成名噢!

    她点了点头:“马老师这样说,我就踏实了。”

    董卿说这话时,心理或许有些基础,因为《魅力12》的导演向她鼓吹过我,说我是学哲学的,懂《周易》,她大概是迷信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