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我的车》,一直开到敞开心扉
今年,滨口龙介一连出了两部佳作,《偶然与想象》里用三段巧合的故事,把命运齿轮转向时的咔嚓巨响,描摹出了严丝合缝的宿命感。
而改编自村上春树同名短篇小说的《驾驶我的车》,在村上春树特有的孤独绅士的内核里,嵌套进契诃夫的《万尼亚舅舅》,细致地刻画了精神困境中的数个状态。
西岛秀俊饰演的家福悠介,是一个小有名望的舞台剧演员,跟演员转行编剧的妻子家福音(雾岛丽香饰),两人夫妻和睦事业美满,唯一的遗憾是二十多年前女儿的夭折,但这也让两人能够更好地投入自己的事业里。
看得出来,家福跟妻子都很热爱自己的工作,毋宁说,工作就是他们生活重心。西岛秀俊习惯在坐车的时候听自己表演剧目《万尼亚舅舅》的台词,台词已经滚瓜烂熟,但沉浸在戏剧里让他平静和踏实。
而家福音从演员转行编剧则有如神助。生活对家福来说实在没什么好不满的,家福以为妻子也一样。
妻子出轨对家福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妻子曾经跟家福讲过的一个故事里,女主人公有着一些奇怪的独特的规则,这是似乎也是妻子内心世界的映射,明明夫妻生活美满,两人结婚多年依然像最知心的朋友一样无话不谈,但妻子还是要背叛他。
妻子的内心还有一块空缺,而这个空缺是自己不能满足的,但那又是什么呢?
家福表面装作不知道,但流露出的不满还是被妻子感知到了。两人约好谈谈,然而当家福晚上回到家时,妻子却意外猝死。
这并不是什么凶杀案,但妻子确实是带着秘密永远地离开了。
滨口龙介很大胆,戏中戏本来就具有挑战性,他却故意把戏中戏做得花样百出,最大的花样当然就是语言和角色分配,一个舞台剧里,同时出现日语,中文和韩语手语,而且说得非常明确,演员互相之间其实是听不懂对方的语言的。每个人都在自说自话,而又彼此嵌套和谐。
戏外,滨口龙介的专属司机,是一个沉默寡言和自己去世女儿同岁的年轻女性。这位其貌不扬,抽烟很凶的女性渡利(三浦透子饰)也有着谜一样的气质,有很好的开车技术,简朴的打扮和神秘的过往。
片中最耐人寻味的一组关系,当然是万尼亚舅舅一直的饰演者家福和接班的高摫(冈田将生饰),高摫还是家福妻子的出轨对象。
尽管家福努力克制,也还是能看得出他对高摫的敌对情绪,而高摫却完全是一个恋爱脑的男青年,脾气不大好,意气用事。两人在数次的交谈中,家福妻子是永恒的谈话主题。
事实是,他们越想要多了解多一点这个女人,却越发确定不可能完全了解。
高摫因为自己的鲁莽缺席演出后 ,依然是由家福完成了万尼亚这个角色的表演。演出结束,家福跟渡利回渡利的老家散心,彼此说出自己的痛苦和纠结,看着这两个孤独痛苦的人在冰雪雪地里相拥,观众也跟着舒了一口气。
家福这么多年表演万尼亚,最喜欢得就是进入万尼亚这个角色后,可以剥离现实。而现实的痛苦剥离则是这一路驾驶后得到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