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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房扑街、被批矫情看不懂…周冬雨刘昊然被嘲坏的《燃冬》,真的不行吗?

票房扑街、被批矫情看不懂…周冬雨刘昊然被嘲坏的《燃冬》,真的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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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七夕档,一堆冲着情侣观影需求的爱情新片上映。在这些模式千篇一律的“应景约会片”里,有一部的气质成色尤为不同,那就是由新加坡导演陈哲艺执导,周冬雨、刘昊然、屈楚萧主演的文艺爱情片《燃冬》。

影片入围了今年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明星阵容亮眼。名义上是“爱情片”,但拍得不是通俗爱情故事,而是刻画三个各有心结的年轻人在东北边陲小城延吉相识相遇,并在短短几天的日常玩乐和旅行时光里,产生情感、留下回忆,然后分开的一段经历。


(资料图片)

作为一部典型的慢节奏生活流文艺片,《燃冬》没有线性情节和明确结局,大部分时间都在展示人物状态。

而且,认识了一两天就滚床单的男女主,在国产片领域还是显得不太有道德感,故事也淡薄到几乎没有。一些突然插入的魔幻场景,跳跃的记忆、闪回……都不够通俗直白,容易让抱着看“东北浪漫爱情”,或是“狗血三角恋撕扯”的朋友摸不着头脑。

这也导致影片虽有“三金影后”周冬雨与国民小生刘昊然搭档组CP,上映两天票房却打不过一眼就能鉴定为滥套堆叠的校园纯爱片《念念相忘》。目前猫眼预测总票房仅有2000万出头。

而且,片子的评论口碑也很两极。喜欢的觉得被打动,为这种捉摸不定的情感氛围着迷,能在人物状态里获得共鸣。

不喜欢的则完全进入不了情境,批评三个有手有脚、能工作、正年轻的主人公都在无病呻吟,整体成色就像一个一个加长版延吉旅行vlog。

甚至在当下的饭圈环境下,有的粉丝还会抱怨自己“干净清纯”的偶像拍这样有点颓丧,带有性场面的电影。认为出演这种情感观放荡,不正能量的角色有损明星形象,不是良好示范。

影片内地上映后“冷遇”如此,足以说明大批观众对内地偶像明星主演的“爱情片”的一贯预期,也不太了解这其实是一部有带着明确导演特质和风格门槛的文艺片。

对于大多数内地观众来说,导演陈哲艺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实际上,这位新加坡80后导演,已经是华裔文艺片创作者里具有不错国际知名度的“资优生”,作品不多但履历非常漂亮。

陈哲艺出生于新加坡华人家庭,在英国接受电影教育。长片首作《爸妈不在家》一鸣惊人,拿下戛纳电影节金摄影机奖(最佳处女作奖),可谓“戛纳嫡系”。

他的电影美学观念也深受侯孝贤、杨德昌这些台湾电影新浪潮大师影响。从故事到审美,其作品都植根于华人文化,与华语文艺电影存在着紧密的源流关系。

入行近二十年,导演拍片产量不高,只有三部长片,但部部精细、稳妥,能比较圆融地把社会大议题和人物情感勾连。

前两部长片《爸妈不在家》《热带雨》都在家庭情节剧的大类型里,通过禁忌的人物关系捕捉内心隐秘欲望和外部世界变化,可看性也不错,跟李安的导演路线和作品风格颇为类似。

前一部的现实大背景是亚洲金融风暴对中产家庭的影响,小儿子和菲佣保姆之间越界的依恋情感,引发了工作压力加剧的母亲的嫉妒和占有欲。

第二部长片《热带雨》的女性视角更强,大胆描绘了马来西亚籍中年国文女教师和高中男生的一场短促师生恋,除了通过僭越伦常的情欲展示女主的中年危机,也侧写了东南亚华人文化的尴尬境遇。

而且,得益于他出色的场景控制力和富有张力的剧本,需要尝试“禁忌”的演员们也都能得到不错的发挥。他的御用女演员杨雁雁就凭《热带雨》拿下那年的金马影后。

到了《燃冬》,陈哲艺脱离了他所熟悉的新加坡地域背景、中产华裔家庭生活和本土演员班底,启用内地演员和偶像,一路北上到东北边陲,拍当代中国年轻人的精神迷茫和暂时性的情感关系。

影片故事发生地延吉,是一个坐落于长白山的北麓,与朝鲜接壤,朝鲜族聚居的北方边境小城市。

在上海从事金融工作的浩丰(刘昊然 饰)来此参加好友的婚礼,因手机被偷的意外,认识了性格爽朗的年轻导游娜娜(周冬雨 饰),两人产生好感。

娜娜把浩丰介绍给暗恋自己的厨师朋友韩萧(屈楚萧 饰),三人沉睡的欲望和心结,也在延吉和长白山的冰雪风景中慢慢解开……

其实,影片所呈现的三人情感纠缠,以及“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但“你情我愿”的情欲关系,还是延续了他作品里一贯“道德越轨”的禁忌感。

但这一次也和前两部片一样,故事重点不在三角恋的狗血拉扯,也不在几个年轻人如何放浪形骸,而是三人所形成的群像意义——

这些年轻人都漂泊、无根,找不到生活的长久目标和意义。在长期的压抑中,迷茫的他们想寻求轻微、短暂的释放,或是干脆“可耻地逃避”一阵子。

因此,错乱随便的情感关系,躺平到天天玩乐的“懒惰”状态,只是大时代里,人们精神状态的一个特殊面向。

在仅有四五天的延吉旅行里,导演并没有设计紧凑浪漫的相识相爱情节,而是把三个年轻人放在这个被冰雪包裹,远离大城市的快节奏、还没有手机打扰的“提纯环境”里,用充足且从容的时间,展示他们的感受与细微改变。

三个人物的前史经历(他们为何成了这副模样),遂成为故事潜在的悬念,构成了角色的神秘感与吸引力。

也是因为导演几乎取消了外部冲突剧情,而人物眼神的流向,每一个言又欲止的时刻,以及望着风景出神的沉默……这些更为内向的细节动作,静态的时间空间,都成了情感和故事的“线索”,需要观众用心体会、感受、想象。

刘昊然饰演的浩丰,开场以一个相对高冷的一线城市精英形象亮相老同学婚礼酒席。带着名表的他是同学眼中的有为青年,现代、商业的身份气质与淳朴、民族化的延吉格格不入。

婚礼上舞蹈正热闹,突然打进的电话中断了欢乐气氛,暴露了他其实是一个放弃治疗的抑郁症患者。随后,在阳台上,踢下积雪的下坠镜头,进一步暗示了他强烈的自杀意图。

开头几分钟,浩丰“有前途但很抑郁”、“有些卷不动了”的反差人设其实已经展露在细节里。

手机在景点被偷的意外,让浩丰万事不便,但也使他最大限度摆脱了工作和时间带来的焦虑。有机会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远离上海”,成为一个纯粹的旅客,让后续随性的延吉漫游显得更为合理。

随着故事发展,浩丰的人物前史在对话细节中不断丰富:

学生时期在父母灌输下是个刻苦且优秀的“做题家”,顺利进入高薪行业后却遭遇价值崩塌,心理出现问题。

同时,他和万千普通漂泊的青年一样,难以在大城市扎根也无法再适应老家,成了到哪儿都缺少归属感的“游子”,以至于卷了十几年却自觉“什么都没有改变”。

看上去性格活泼爽朗的导游娜娜也不是延吉本地人。导游这份工作环境鱼龙混杂、淡旺季明显、收入相当不稳定的工作,似乎也影响了她为人处世的方式:性格外热内冷,过一天算一天。

她望着公园路人滑冰出神,一夜情时因浩丰摸到脚上伤疤瞬间退缩的小细节,以及前队友找上门的剧情,都在表明这个看着很世俗、随意的女孩曾是一位天赋出众、一心追梦的花样滑冰运动员。

因为意外受伤,她不得不放弃梦想,人生失去目标,只能逃到延吉躲避从前的家人朋友,压抑自己的痛苦。

屈楚萧饰演的厨子韩潇老家在四川,读书不灵光就跟着亲戚来到延吉打工,是一个典型的流动小镇青年。他暗恋娜娜但一直不敢表白,还安慰浩丰“干嘛要变呢,想怎么活怎么活呗”,性格颇为乐天。

但结合剧情和现实,观众都知道他很可能是三人里最没前途的一个,心爱的女孩不愿爱他,还得教育贪玩的小侄子别学他。到了影片结尾,他骑着摩托离开延吉,但谁都不知道他的未来到底会怎样。

一位暂时放空的抑郁内卷王,一位梦想破灭回归庸常的前花滑选手,一位乐天知足但前景黯淡的小镇青年,三位主角的真实面向在看似随意的日常叙事中逐渐清晰,让观众明白,他们都是主动或被动脱离了社会主流竞争体系的年轻人,各有各的典型,各有各的困惑。

三人在延吉的冰雕迷宫里找不到出口,群鹿困在动物园里随手电筒光线原地来回的画面,都是对他们的生活困境再明显不过的比喻。

而他们在社会地位、经济名利方面的相对低欲望,以及“延吉躺平”的暂时状态,也使得三人的情感关系相应地去中心化——

没有谁一定要爱谁;也不是睡了就要在一起;两个男人同时对一个女生有好感但不必变成情敌……爱成了一种更普世的、能分享、可流动的慰藉能量,用来在冰冷的延吉相互依偎,彼此取暖。

精神上“不知未来在哪儿”的共同迷茫,以及没有被社会过度打磨的单纯和纯粹,就能让他们短暂结伴而行。

这种“不计较身份”的三人行情感模式(以及某些场景),明显致敬了某些欧洲艺术青春片(如《戏梦巴黎》《祖与占》等),但精神气质其实更贴近这几年日本影坛涌现的一系列描绘“丧系城市青年”情感生活的文艺片,比如《你的鸟儿会唱歌》《在街上》等。

这些成长于经济停滞期的年轻主人公们,大多数漂泊、离散,事业上缺乏进取心(因为单纯凭个人奋斗很难突破阶级壁垒),情感上也没有过强的占有欲,能够接受“今天你爱我,明天我爱他”的不确定性。

疲于内卷的东亚青年们,置身于“爱在流动性”的影视作品里同凉热,足以说明这种社会情绪的普遍性。

不过,到了再具体的经济、阶级细节,影片其实没有拍得特别透彻,有点停留在人物标签和表面情境。

比如浩丰在上海的工作到底是什么状态,他口中的家庭到底对他施以了怎样的影响,出手大方躺平嗨的韩萧收入水平到底如何……这些更现实的处境并没有在具体细节中一并交代,人物的悲伤压抑多体现在对话、表演状态和设定上,缺少更直观的现实窘迫。

这也导致一些没有类似情绪和体验的观众很难跟他们深度共情。会觉得主人公们还这么年轻,长得又这么好看,小日子不算富裕但也过得去,就应该满足,又为什么要如此忧愁悲伤呢?

对于这种消极的社会情绪,影片没有以上帝视角或过来者身份指出一条“他们应该怎样”的现实出路,而是让自然风景成为他们暂时逃脱、自行疗愈的纯粹空间。

某种程度上,前半段三人在延吉城市里饮酒唱歌蹦迪的玩乐生活只是预热,真正的洗礼,是他们带有魔幻色彩的长白山之旅。

影片特意让书店画册里的山水绘画跟自然实景联动,以浩丰为代表的城市人,终于突破了虚拟,突破了想象,突破了纸面上的神话故事,真实地走入大自然,实打实地“在雪地躺平”,试图寻求解脱。尽管他们个人的情绪很复杂,但观众看着仍有疗愈感。

雪地遇见大熊的场面则是脱离现实的魔幻一笔,但也带来了丰富的解读空间,会让观众好奇,他们此行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想疗愈还是想了断。尤其是试图跳下雪地的浩丰和主动靠近灰熊的娜娜,他们究竟得到了怎样的触动?

对于这些,影片没有给出明确答案,但却能让有心的观众去思考。这也是影片不说教,比较“自然脱俗”的一笔。

影片中还有一个主线人物之外、未挑明的“脱北者”设定,即新闻里追捕的逃犯,韩潇深夜遇见的鬼祟陌生男人。

地理上,延吉和朝鲜隔江向望,迁徙偷渡并不少见,人们出逃也都是为求一条生路,为一个奔头。结合逃犯被捕的结尾,我们可以知道,这条生路也是狭窄晦暗的。世界之大,困境很多,在挣扎的不只这些年轻人。

这种带有明显地缘政治和历史指涉的人物符号,进一步显示导演陈哲艺作为文艺片“资优生”的敏感度,但多次台词和镜头交代看着也有点刻意,设计感强,剧情融入程度不算非常高。

好在这个“罪犯”的经历,能跟不断漂泊、迁徙的小镇青年韩萧产生呼应,隐喻更开放的人物命运意味。

对于这样一部展现人物状态和情绪的慢节奏影片,除了需要导演埋细节、加强视听设计、烘托氛围,也非常依赖演员表演和角色之间的火花。三位主演总体也献上了过关演出。

这几年在多部主旋律电影打酱油的周冬雨,终于有主演的文艺片亮相,情绪气质再一次拿捏。把娜娜外热内冷,用开朗隐藏伤痛,看似活泼却难以打开心房的复杂心理诠释得很可信,也能让大家相信她同时吸引两个男孩的魅力。

屈楚萧这一次戏份不算多,但外糙内柔的暖男人设惹人怜惜。配合他相对原始、野性的外形气质,跟小镇青年设定很贴合,不需要太多动作,也能产生不错的效果。

刘昊然这一次形象突破比较大,留了胡子试图增加世故沧桑感,大尺度的激情戏也挑战了他的清纯校草人设。

因为角色受抑郁症侵扰,他必须演出试图掩藏但又很难完全掩藏的矛盾破绽感,表演难度很大。后续他在三人行情感和长白山之旅中,郁结或有融化的细微转变,也是演技考验。

从成片表现来看,昊然弟弟还是演出了一些真实的孤独感。在陌生人群里回避、局促、不自在的状态,以及内里始终开心不起来的隔绝状态,都能让人有较强的代入感。

最大的问题可能还是在他偏学生气的形象气质,尽管努力了,但跟传统印象中的“金融圈人士”还是不太搭嘎。

跟片方打出的大众向情侣约会片营销相比,《燃冬》的实际成色明显更文艺,有一定观影门槛,并非符合大众观影习惯和预期的通俗爱情片。

这也导致宣传不太好下手,只顾着土味下沉,产生了误导性,甚至加剧了片子的口碑分化。

假如换成是欧洲文艺片,影片可能得到的是小众高深但不明觉厉的评价;但放在国内的观影及营销环境,以及选择了本身就自带话题热度的演员,导向的结果也就是如今这般“狗血八卦嘲讽淹没艺术探讨”了。

对于这样的一部电影,和艺术片的创作来说,也只能说是悲剧了。

(文/mo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