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丽娅新片太痛了,但我们太需要这样的电影
很难形容看完《我经过风暴》的感受,非常唏嘘不忍、愤怒痛心。
很真实,敢拍会拍,撕开了以往遮遮掩掩或蜻蜓点水不痛不痒一笔带过的含混区域,撇开了混杂在狗血矛盾中悬浮又虚假的劣质观感。
不像观看一部电影,而像目睹一出活生生的悲剧。
(相关资料图)虽然是虚构,却有喻世明言般振聋发聩的共鸣辐射。
一,举世皆弃我:一场爱和偏见的合谋,一张漠视和难关的天罗地网
故事中的徐敏(佟丽娅饰),有工作有能力有存款,有正常认知,也有自救举措,但依旧如此这般一步步被困深渊。
被用无形铁链锁在人形恶魔身旁。
个案背景方面,施暴方陈均极其擅长伪装、人前一张虚假好人皮;学药出身懂医,施暴能避开致命部位,同时表面不易看出。
普遍境况方面,家暴本身具有私密性取证困难,还总有和稀泥的跑出来“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责备受害方“女人不要那么心狠,真要让自己老公进去吗”。
可怕的不仅仅是陈均如何恶魔,更是作为有父母有朋友有外界援助的个体,徐敏怎样被困一张无形但又无边无际的网罟中。
这也不是陈均一个人伤害徐敏的悲剧,这是很多人很多声音有意无意自觉不自觉知情不知情,共同完成的一场“合谋”。
《我经过风暴》是很现实画风的影片,所谓举世皆弃,并非亲人惨被灭门、全世界都恨她要斩尽杀绝的极端戏剧化设定,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以爱以漠视以谎言合谋于她”的悲剧。
徐敏的亲生父母,困于偏见、碍于流俗,在明知男方家暴的情况下依旧自欺欺人“他会改”、依旧为了孩子让他们继续过。
徐敏的朋友,隔绝于私密之外、茫然于不知之境,对她被家暴之事略有耳闻,但一直错认为只是夫妻双方小打小闹。
徐敏的律师李小萌,事外视角、起初未曾跟随她亲历风暴,起初很难理解她为何反复为何变卦,怒其不争“你到底离不离”。
律所说家暴取证困难,调解人员“女人别太狠心,真要把自己丈夫送进去啊”,有关方面表示验伤不够轻伤标准。
不是徐敏最终举起石头让我胆寒,而是她枯坐儿子的兴趣班外,游魂一般枯萎却无法诉说无从表达无以宣泄的画面,最让我害怕。
仿佛看见她被锁在不可见的牢笼中,天长地久、绵绵无尽。
胆寒之处在于这枷锁不是陈均一个恶人戴上的,那些也真正爱着徐敏的人(比如她父母亲),搭把手帮着一起戴上了刑具。
以爱之名,以偏见之茫然,以传统糟粕观念之混淆是非对错,合谋凌迟了一个优秀的女子、一个温暖的母亲。
最可怕的是,虽然电影呈现的是一个极端故事(最终一方物理性死亡),但其中种种环节种种细节都普遍到让人窒息。
很多碎嘴子的闲言碎语,和稀泥甚至倒打一耙的方式,在无数场合听过无数遍。
影片呈现出一张流动大网,看似用最正确的方式、最“爱”的名义、最“为你好”的由头,湮灭了多少次不幸呼救。
二,不套路不刻板的角色
如果提及家暴男,第一反应是什么样的形象?
醉醺醺的、脏兮兮的,一事无成、一无所有,一言不合就殴打妻子孩子。
从内到外都写着人渣两个字,对吧。
或者,另外一种,类似伪装极深的披着精英外衣的反社会人格杀人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实则冷血至极。
对吧?
《我经过风暴》中的陈均,并不在典型的两极中。
虽然某种意义上更接近后一种,但也不是一个刻板干瘪的模型化角色。
此前若干年,夫妻二人过着正常生活。
矛盾来自于他不愿意妻子换工作,不喜欢她饭局应酬、深夜方归。
上述这些,仅仅是表层导火索而已。
徐敏不换工作甚至不工作,他们夫妻二人就能一辈子琴瑟和鸣幸福到老了吗?
不能。
本质原因在于陈均的压抑和变态、空心和虚妄。
一方面他伪装好好先生完美人设太久太细,越压抑越紧绷,越有可能凶残暴发。
另一方面他接受来自上一代的糟粕观念,认为“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很丢脸”。
他的糟糕,不是因为挣钱不如妻子多,而是他将“打好我老婆才可以证明我作为男人的价值”。
通过管理别人甚至打压别人压迫别人才可以证明自己,就是最大的空心与虚妄。
我们都是在和他人的关系中构建自我认知,但这和“老子的老婆老子说了算”压根不是一回事。
他从扭曲的上一辈那接受的,是物化对方的血色逻辑。
他的失控,一定程度上是受害者沦为加害者的悲剧。
(说他也是他自己原生家庭教育的受害者,没有任何指涉徐敏活该的意思,也没有任何为他开脱辩解的意思)
他母亲本也是受害者、却变成了更扭曲的加害者。
他自己的儿子目睹他家暴母亲,小小年纪“打人有什么不对”,“应该裹毛巾吗”。
悲剧复制悲剧,伤害反噬伤害。
他还总将自己的所有过错,拼命推给对方。
明明是他家暴他畜生不如,却口口声声斥责声讨对方“你为什么要拆了这个家”。
对年迈的丈母娘动手,还有脸梗着脖子喊“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女儿害的”。(大意)
伪装优秀、内心空洞,没有真正的恒定价值坐标系,所以他看似坚固幸福的一切都建立在空洞流沙之上。
愤怒是因为不敢面对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可鄙可弃真相。
无能狂怒,无知恶毒。
披着一张优秀人夫大学老师的人皮招摇过世,内心却仿佛是从大清直接空运过来的腐臭骷髅。
影片中他反复多次丧心病狂施暴之后,终于被砸死。
是死了都让人觉得不够的程度,很想把人从地狱里拖回来反复凌迟!
我又要说终于又能理解希腊式“地狱”观了,永远反复折磨,要弯腰喝水水位就降低、要伸手摘葡萄枝条就缩走,主打一个永恒反复折磨。
希望给陈均的套餐大礼包长这样:首先撕开他伪装的优秀良善假面,让世人唾弃不齿。
然后,用他殴打徐敏的方式,还治其身。
打死了再复活一下,一键清除记忆让他以为自己的伪装还没掉马,再重新开始“让世人唾弃羞辱再施刑”的流程,反复循环一套心理生理惩治,直到天荒地老。
你看,很容易理解为什么有复仇爽剧吧?
但复仇爽剧的爽,往往只是迎合情绪,很难做到有落地真实颗粒感。
《我经过风暴》肯定不是什么爽剧,但这是一出有真切质感的哀鸣。
长在一直沉默的伤口上,日夜流血流泪。
那种力量,比风暴本身更雷霆万钧。
三,困境中的温情柔光
我很喜欢的一个桥段,是徐敏借住李小萌出租屋晾晒被子时的话语。
两位一人拿着被套的一端,徐敏一边倾诉陈均的扭曲可怕之处,一边很日常时时刻刻眼里有活提醒“拿起来”“这边”(具体用词可能有出入,大意)。
很温暖家常的谈话语境,很修罗恶鬼的不幸故事。
稀松平常开始说,越平淡,越让人觉得可怕。
阳台上二人一起干活的有帮衬,对比家中阳台上陈均的恶语相向、暴力抽打,外人比男内人更亲近,很讽刺也很直接。
从阳台上平淡讲述,到深夜卧床哭泣颤抖崩溃,苦楚不幸的蔓延、钝刀子割肉的伤痛,都深沉都真切。
首先,关系的正常渐进模式,概念理想化的旁观视角。
李小萌起初并不能理解徐敏,甚至一度被陈均“人还挺好”摆拍假象所迷惑。
未曾真正体会到她的不幸和举步维艰。
这是正常的浅看一眼的第三方视角。
我们日常快速浏览别人故事时,没有以上帝视角掌握所有细节之前,容易有一点不耐烦: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到底要不要离?你费这么大劲离了怎么最后又回去了?
当我们沿着既定的“概念型正确”路径评述时,好像离不离走不走都很简单,就该手起刀落呼呼有风,大女主爽剧还要送人渣一个憋屈死亡然后再愉快离开。
但哪有那么容易呢?
李小萌局部看见徐敏痛苦的过程,就是一个从理想简化过程,到复杂泥泞真相的成熟之旅。
其次,沉浸式共情。
徐敏和李小萌的相处过程,细节很饱满。
比如徐敏帮着小姑娘搬水、拖地等等,以及后期在她家借助期间处理马桶、收拾冰箱等等,时时刻刻眼里有活,很会照顾人,很温柔。
这和陈均刻意展现“我很好”“你吃面,我看着你吃,我不吃”的表演姿态,观感很不一样。
从功能角度说,李小萌是徐敏律师,高度利益相关。
而更为重要的或许不是功能型身份,而在于后期的李小萌是影片中唯一知晓徐敏伤痕痛楚的人。
她看见徐敏坠入泥潭深渊,生不如死,她一度企图将对方拉出地狱,然而凭她二人一切都有限。
徐敏在离异同居遇到李小萌,无言直面对方、低头扭脸低声“我又回去了”。
她无法面对曾赌上职业、帮她离开恶魔的李小萌。
她对对方很愧疚,对自己很羞耻。
事实上她“又回去”这笔糊涂账,是被陈均做局以孩子相逼迫裹挟。
陈均始终犯错犯罪,却永远倒打一耙“是你要拆散这个家”。
徐敏同时是傀儡、是人质的母亲、是受害者,还要背负“我有罪我羞耻”的沉重心理压力。
内心破碎又苦楚,苍凉又荒芜。
电影最后,八年牢狱之后,李小萌带着孩子们来接徐敏,经历过风暴的不幸的人,终于可以重新拥有光。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张宥浩客串的李小萌男友(这个角色在演员表里连名字都没有),但基本是正面的男友形象,影片最后还有一场新娘没露脸的婚礼。
反对的是家暴,是种种有形无形戕害、是愚昧偏见,不是反婚姻反爱情,相反,对婚恋依旧有美好期许和祝愿。
结语
真正恐怖的不是异化的怪兽,而是很平实的生活化的细节里、一步一步一圈一圈一环一环一句一句一寸一寸让人窒息的痛苦。
讲述受害者的苦难,不是为了消费苦难,而是为了让更多人远离苦难摆脱苦难。
不幸本身不值得迷恋,如何走出不幸,或许才是《我经过风暴》所谓“过”的真正意味。
从密不透气的窒息绝境中突围而出,代价惨烈,很有警醒意味。
希望一切风暴皆停,如果不能,那就祝愿勇敢抗争的她们最终都能被岁月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