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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击》:班长的坟墓,孬兵的天堂,草原五班的群体生存形态

“他每做一件小事的时候,他都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有一天我一看,嚯,好家伙!他抱着的是已经让我仰望的参天大树了。”

电视剧《士兵突击》于 2006 年一经播出,即成为街头巷尾热议之话题,在当时创下了极高的收视率。于今重温此片,仍觉在诸多军旅题材影视剧中当属翘楚,紧凑饱满的剧情,幽默风趣的台词,从主演到配角酣畅淋漓的演技,真是百看不厌,经典永远。

故事围绕一个朴实木讷的农家子弟兵许三多展开,讲述了他如何在战友们的帮助与鼓励下,历经层层蜕变与磨砺,最终一跃而成为一名意志坚强、业务过硬的真正的兵王,从而谱写出一曲曲或悲壮或动人的礼赞之歌。

在这其中,最为激昂澎湃的乐曲无疑是钢七连和特种兵 A 大队。钢七连 “不抛弃,不放弃”,“钢铁的意志钢铁的汉”,经历过浴血奋战的战争洗礼,和平年代依然军纪严明,威名远播;老 A 则神秘如其名,残酷的选拔,魔鬼般的训练,兵王的摇篮与汇聚之地,是每个士兵的梦想。这些铁血昂扬的场面精彩纷呈,成为《士兵突击》中最为吸引人的片段。

相比这些振奋人心的高潮曲目,草原五班就是一段低回悠扬,甚而有几分凄凉的伴奏曲,士兵许三多在此经历了一段极为相形失色的低潮期。但正因这段岁月的平淡与普通,更像极了我们每个在群体环境中挣扎生存的普通人的样貌,更值得我们进行回味和思考。

共同的生存环境和价值观维持群体架构

1. 草原五班的生存环境

距离团部约五个小时车程的一片荒原中,方圆十几公里没有人烟,补给车三天来一次。702 装甲步兵团红三连五班的班长老马,战士李梦、薛林、老魏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担负起驻守作训场油料补给站的“神圣职责”。指导员曾经说过:能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就应该无条件得一个三等功。

这里没有钢七连严格的内务条令,没有卫生标兵的流动红旗,没有早操集训体能锻炼,没有荷枪实弹考核评比,更不会像老 A 一样需要面对真正的敌人,生死搏斗,流血牺牲。

2. 得过且过的价值观

指导员循循善诱地说: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老马立刻回应:艰巨个屁,光荣个六啊?!

李梦在天地清旷之间立下著书立说的豪言壮语,但翻来覆去也只是在琢磨一个开头。他经常出口成章,将自己一套明哲保身的歪理诡辩为深奥的处世哲学。

老魏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每天能给别人起上十几个不同的绰号。薛林最大的爱好就是遇到一只 “迷途的羔羊”,只为能够和外界的人多说上几句话。

在一个几乎没有约束和竞争的大环境中,散漫和得过且过几乎是必然之意;而在无边际的孤独和寂寥中,这零落的几个人似乎惟有共同的散漫和得过且过着,才能汇集起微弱的力量,迸发出温暖彼此的火花,慰藉空落落的内心,捱过多少个流水般无聊的日子。

外来元素的侵入与不调和打破群体和谐

1. 闯入者的无所适应

许三多成为了草原五班的第五个兵。当指导员带他第一天来到时,四位老兵正在一如既往的打着扑克牌,嘻嘻哈哈的唠嗑,屋里杂物乱堆,内务乱糟糟一片。相比新兵连严肃整洁的风气,眼前的一幕让许三多惊奇不已。

班长老马看他一脸发懵的样子,提前打了个预防针:你新来乍到,我这就一个要求,要团结,日夜就这几张脸,不团结不行。

然而,让几位老兵目瞪口呆的是,许三多仍然保持了在新兵连的优良作风,他每天按时起床出早操,将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帮其他人把被子叠得一丝不苟。起初大家还以为这个 “傻子” 是一时改不过来固有的习惯,结果发现他每一天都在坚持认真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当一个已经存立很久,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既定规则习惯的集体中闯入一个陌生人时,新人会对全新的环境感到陌生和孤立,而集体也同时在暗中窥探新来者的做事风格,是否能很快习得这些约定俗成的方式方法,很好的融入大集体的氛围中来。

2. 对不合群因素的排斥

许三多这样一个我行我素的愣头青,对于集体造成了莫大的威胁和挑战。大家虽然一致认可他是一个好人,但种种积极向上的行为,对于这几位以散漫为己任的家伙来说,几乎有一种被蹂躏和践踏的感觉。

所以大家开始一致的排斥他,想方设法的要许三多向他们靠拢,不要再这样严格的自我约束和规范,也不要再帮别人整理内务……

老马还特意讲了一个双关的故事:狗栏里关了五条狗,四条狗沿着顺时针方向跑圈,一条狗沿着逆时针方向跑圈。后来顺着跑的四条都有了人家,逆着跑的那条被宰了吃肉,因为逆着跑那条不合群养不熟。

然而,木讷善良的许三多并未真正体会到这个故事的深意,也并未理解为何众人强烈的排斥他。其实,这个无比团结的集体早已经固化了得过且过的价值观,他们无比愉悦的在同一个泥淖中混日子。而许三多的所作所为和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就犹如摆放了一面神奇的魔镜,映照出每个人真实的面目。

人性有时就是如此,为了所谓的集体利益,为了发挥出最大的集体向心力,对于不遵守规则,特立独行甚至逆行而为的个体,往往挥舞大棒进行排斥和抵触,有时还会完全绝缘于集体之外。

矛盾冲突下的内在潜移默化孕育崭新群体

1. 从拆台到逐步接受

万般无奈之下,班长老马给不知变通的许三多出了一道修路的难题,这是一项团长当年都没能完成的任务。令众人失望的是,许三多兴高采烈的接受了这项任务,从采集石头到修整铺设,一个人干得不亦乐乎。

几位老兵又开始看热闹说风凉话:傻子、不分香臭的驴子、白痴、二百五!后来甚至藏起工具,破坏路基,千方百计想中断这一更凸显出他们碌碌无为的危险举动。

但班长老马的内心却泛起了波澜,他作为一名优秀军人的自觉性长久屈从于大集体的共同意识中,此时被许三多的行为所唤醒。于是开始恢复拉练集训,还不顾颜面的批评告诫这一帮早已麻木的手下:不要再混日子,小心被日子把你们给混了。

我们多数人在更为强大的集体意识和行为面前,更容易被诱导和同化,本能的趋于一致性,风险最低化。而正是许三多这种貌似头脑简单的人有着非凡的勇气,永远遵从自己的内心,不去计较未来的得失荣辱,才能够具有真正强大的力量,去影响身边的人和集体发生积极正向的变化。

3. 最终的巨变与融合

老马说,这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但对于之前浑浑噩噩的五班成员,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是荒漠草原中的一盏明灯,指引出了生命中的航向:无论是多么无聊难熬的岁月,都要坚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哪怕看上去微不足道。

对于从小被老爹骂为 “龟儿子”,在新兵连表现最差的孬兵许三多来说,这也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从此他将以草原五班为起点,一路历经蜕变,重返钢七连,走向老 A 特种兵的巅峰。

而在当下,五班这个重生后的集体对于许三多彻底放下了所有的心防和偏见,完完全全的接纳了他。故事的最后,团部下命令调回许三多时,他万分不舍,因为已经将这个荒凉偏僻之所当成了自己的家!

结语

集体化协作对于最大程度提升效率和创造价值是必要的存在,但个体如果过度依赖和遵从集体的选择,失去独立的思考和判断,有时候反而会沉溺于盲目的合群化,为顾全大局,为维护团结,心甘情愿的去做毫无主见的附声虫。而对于敢于挣扎或勇于发声的人,不管其出发点的好坏,总是先要在萌芽阶段积极打压乃至消灭。

另一部军旅题材的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中有一句台词很经典:我们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安逸很重要,改变有时却是剥皮带骨、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士兵许三多正是凭借一己之力,凭借长久的坚持,逐步感染着身边这个沉珂已深的集体,带领大家一同面对真实的自己,做出巨大的改变。

正如他的经典台词所言: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情。班长老马曾经反驳:意义是经不起耗的,今天明天你说有意义,今年明年呢?许三多以常人难以置信的坚韧,多少年如一日地恪守着这一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