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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藏书]权力斗争中的异类武器

[私人藏书]权力斗争中的异类武器

权利斗争的异类工具

  ——读栾保群著《历史上的谣与谶》

  侯白

  “阿房阿房,亡始皇。”一则童谣就动摇了秦帝传位万世的美梦,这怕是有些不可思议。而我们又不得不承认,中国历史上的朝代更替却总是伴着这样的谶谣而存在。几乎每一则谶谣都在昭示一个重大政治事件的发生,尤其是改朝换代之际,谶谣的作用简直无可估量。假如陈胜不搞“篝火狐鸣”、“鱼腹丹书”那套把戏,大泽乡铤而走险能否成功就很难说。栾保群先生新著《历史上的谣与谶》(下文简称《谣与谶》)正是选择了历史上具有代表性的谶谣,为我们揭开了谶谣——这个中国上千年权利斗争中最为诡异的另类工具的神秘面纱。

  大家熟知的陈涉、吴广的篝火狐鸣,“大楚兴,陈胜王”,是作为“革命”号召的“谶”,也就是当时的大造革命舆论。那谶是由陈胜和吴广编造的。但流亡于大泽中的无赖刘邦,一个人从大泽中出来,便对他的同伴们讲,他如何斩了一条白蛇,然后又遇一老妪,哭云:“赤帝子杀了我儿白帝子。”这又何尝不是他自造的谶。但《史记》却没有明白揭出,也许太史公是用《陈涉世家》中的造假来对映《高祖本纪》的“天命”,让读者自己两相比照,从而悟出刘邦的把戏吧。司马迁是否有用这种“春秋笔法”的意思,这并不重要。但在中国历史中成百上千次的大大小小的政权更替上,一向是“成者王侯败者贼”,于是陈胜一流的“谶”就是野心家本人的不轨,而刘邦一流的“谶”则成了上天的旨意。一个王朝兴起之后,陈胜一流的谶如果不被销毁灭迹,也是会被当做逆贼的罪证的。所以一个王朝的衰落和一个王朝的兴起,总是伴随着造谶和禁谶的运动。

  正是由于谶谣往往伴随着重大政治事件的发生而存在,因而我们可以说一部《谣与谶》其实就是一部浓缩的中国政治斗争史。从“檿弧箕服,实亡周国”到“二四加一五”,《谣与谶》一书以历史朝代序列全篇,讲述了自周至清纵横三千年的政治斗争故事,书中选择了160余则谶谣作为基本标题,而文中穿插的相关谶谣则更为丰富。略读此书,举其大端有以下三方面值得向读者推荐:

  一是历史文化的。《谣与谶》所选160余则谶谣,涉及到了自周开始中国历史上各个重要朝代的兴衰更替。虽然谶谣所昭示意义的真实性值得怀疑,但其所产生流传的来龙去脉,本书给予了线条清晰的描述。这给我们了解中国历史提供了一个十分生动的侧面。例如,“只怕五更头”条下,宋太祖赵匡胤让位给弟弟赵光义,这件事就颇有些蹊跷,正史之记载自然是站在赵光义这一脉的立场来述说的,或言“禅让”之类。而若从当时的流传的“只怕五更头”的谶谣来看,这中间的权利斗争就十分明显了。这样来看历史,不但是有趣的,而且是更为接近事件本身的。以“谶谣”作为窗口来了解历史,正是《谣与谶》一书独具匠心的一面。而更为可贵的是,由于本书作者深厚的史学修养,凡是谶谣历史事件中涉及到的政治制度、地理山川、名物训诂、社会风俗等,都往往能深入浅出地给予讲解,这对于一般读者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可谓“寓教于乐”的典范。依然以上面所举的“只怕五更头”一条为例,作者在解释这条谶谣时,就顺北对宋朝“打更”的规矩以及“虾蟆更”作了很有趣的说明。

   二是语言艺术的。作者在前言中明言“中国的文字自有其神妙之处,只是一个字,也能从形、音、义上随意发挥,说它是吉就是吉,说它是凶就是凶。字形可以象形、会意、拆散拼合,字音可以谐音、转韵,再加上方言、别字,字义则中国的单字来就是一词多义,再加上字的偏旁部首,互相通假,从这几个方面下手,就没有一个字不能随意附会的。”在书中作者也就有以这样一种语言妙处解说谶谣,以求其真者,如“雨帝雨帝,城隍土地”条即以谐音来讲解:“‘雨帝雨帝’,原来就是‘与弟与弟’,而‘城隍’就是‘郕王’的谐音,那么前两句就是说英宗蒙尘,皇位要送给弟弟,而国家土地归了郕王。这样一说,后面也就明白了,那就是说的景泰八年英宗复辟的事。”徜徉于历史故事之中时,同时能感受中国语言文字之妙,这也是阅读此书的另一大乐趣。

  三是现代演绎的。《谣与谶》不是学术专著,因而它最值得大家欣赏的不在于书中对历史事件的真实记载和对语言文献的恰当利用,而在于作者能够俯仰于历史长河之中,利用现代人的思维和语言阐释、演绎谶谣涉及的历史事件,并且能从科学的角度,纵观多方材料给出合理的解释,让谶谣的神秘呈现出它的本质:为一般事件的偶合或者是人为的“造假”。特别是现代语言的阐释这一点,乃本书最精彩的地方,只怕鄙人言拙,不足以表达出来,“最微妙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或许正是语言之妙吧。

  以上三点交错而生,相得益彰,从而使得《谣与谶》一书不但知识丰富,而且趣味横生;不但故事迷人,而且语言生动。阅读《谣与谶》,我们不但清楚了“谣言和谶语的巧妙运用是中国政治史中的一大奇观。打天下的英雄豪杰们造谣制谶为自己论证天命,黎民百姓也会用这一手和统治者作对。中国语言文字的特殊性为这些谣谶的制造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形式,也成为中国文化库藏中的一件异物。”我们也一定看到:权利斗争也好,人性罪恶也罢,一则则谶谣中凸现出来的或许并不只是黑暗的勾心斗角,也许还有古人的智慧。

  (《历史上的谣与谶》,栾保群著,中国档案出版社,2006年5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