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破获“重金求子”电信诈骗案 揭秘“重金求子”演变

　　民警在江西余干抓获“重金求子”电信诈骗中假扮贵妇的犯罪嫌疑人。 中国警察网记者 温凯摄

　　9月25日凌晨，江西余干，夜色中车队急速行进。3时许，一组组行动队抵近江埠乡尧嘴村、新居村的目标楼房门口。3时30分，集中抓捕行动打响，民警迅速破门而入，嫌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控制。

　　此时，在千里之外的陕西西安，在未央区南康新村的一所宾馆漆黑的楼道内，10余名民警紧盯着犯罪嫌疑人的房门。随着指挥部的一声令下，抓捕民警将睡梦中的2名犯罪嫌疑人控制。

　　1名、2名、3名……分布在各地的电信诈骗团伙成员相继落网。随后，搜查组、网安组、固定证据组相继展开工作。

　　9月25日凌晨3时30分，公安部统一指挥江西、河北、安徽、福建、河南、四川、陕西、甘肃等8省公安机关，出动警力3000余名，对“4·20”电信网络诈骗案开展集中抓捕行动。行动中，公安机关共抓获犯罪嫌疑人153名，一举摧毁“重金求子”电信诈骗犯罪团伙及上下游灰色产业链犯罪团伙24个。

凌晨行动

　　这次行动主战场设在江西余干。为了不打草惊蛇，防止走漏风声，2700名抓捕警力在余干县邻近的万年县集结。9月24日夜里，队伍在万年汽车站集结完毕。9月25日零时许，各小组分赴抓捕点。

　　车队在夜色中突袭挺进江埠乡尧嘴村、新居村，沿途随处可见家家户户都盖着三四层的楼房，类似独栋小别墅，不少楼房正在新建。“这就是‘全国闻名’的‘诈骗村’。”民警告诉记者。

　　记者随行动小组抵近新居村。抓捕行动队分成行动组、证据组、搜查组、外围组等。行动组来到一间三层楼房前，迅速破门而入，嫌疑人杨某还在睡梦中就被民警抓获。民警从房间里搜查到一部手机和两台电脑主机等作案工具。

　　这栋三层的楼房里不少房间空着，有的房间除了床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在嫌疑人的卧室，电脑和无线路由器成了比较醒目的摆设。“嫌疑人不在家里办公，他们会在一个聚点互相分工操作实施诈骗。”民警说。

　　在新居村，民警陆续抓获4名嫌疑人，其中就有假扮贵妇的嫌疑人。在尧嘴村，警方抓捕组抓获嫌疑人30余名。

　　在千里之外的古城西安，入秋后略带一丝凉意。一张大网悄然向电信诈骗嫌疑人收紧。

　　西安市公安局经济技术开发区分局开元路派出所的会议室内，灯火通明。这里是“4·20”专案的作战指挥部之一。

　　120名蓄势待发的陕西省专案民警正准备向电信诈骗分子发起总攻。

　　“抓捕组要时刻保持作战状态，等待命令。”专案组负责人为抓捕行动做出发前的动员部署。

　　西安市未央区南康新村的鸿运宾馆外，数名民警已经在守候。这里是“4·20”专案犯罪嫌疑人的一个窝点，电信诈骗团伙2名成员汤海某和汤军某住在宾馆里。

　　9月25日3时30分，人头攒动的城中村安静下来。10余名民警抵近犯罪嫌疑人住处的房门。随着一声令下，民警将睡梦中的犯罪嫌疑人控制。

　　“这里是城中村，人员和地形都很复杂，我们经过多日的侦查和部署，制定了详细的抓捕方案，确保行动万无一失。”负责抓捕行动的西安市公安局经济技术开发区分局刑警盖军告诉记者。

　　围剿战打响后，各地捷报频传。当天，在主战场余干，警方共出动警力2700人，抓获犯罪嫌疑人140名，打掉诈骗犯罪团伙16个，捣毁呼机窝点32个，摧毁语音平台2个、服务器平台9处，缴获大批银行卡、POS机、电脑、手机等作案工具和现金、车辆等赃款赃物。西安警方共出动警力120人，抓获犯罪嫌疑人6名，查获发射装置206套，查封电脑126台，收缴涉案手机卡5000余张。

　　在公安部的统一指挥下，集中抓捕行动在8省11地市同时打响，一张大网正在向“重金求子”电信诈骗犯罪分子撒去并迅速收网，捷报不断向指挥部传回，战果丰硕。

家族式团伙

　　近年来，各地不少民众频频被深夜骚扰的电话吓醒，一些电话回拨后，会传来一段录制好的“重金求子”女声录音。

　　今年3月，江西省公安机关对余干县涉嫌“重金求子”电信诈骗的网上在逃人员开展逐一研判追捕，发现在逃人员汤文某的父亲汤明某纠集一批人从事“重金求子”电信诈骗犯罪的线索。

　　经进一步侦查，发现余干籍人员用于实施诈骗的短信群发器、手机、手机卡、电脑、银行卡等作案工具，大都是由汤海某提供，此人是此类犯罪最大的幕后“推手”。警方通过对汤海某的侦查，陆续发现了汤明某、汤胜某、汤华某等诈骗话务团伙及上游提供作案工具、下游取款团伙27个，查明涉案人员达210余名，涉及案件上千起，涉案金额达3000余万元。4月20日，“4·20”专案组成立，调集专人组成研判专班，对此案开展深度侦查。

　　按照公安机关侦办电信诈骗案件工作机制要求，通过循线侦查，公安机关初步查明此案共涉及犯罪团伙27个、犯罪嫌疑人212名，分布于全国17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31个地市，并查清了这个犯罪网络的具体作案手法。这些“重金求子”电信诈骗犯罪团伙的头目及成员绝大部分是同乡或来自同一家族，每个犯罪团伙人数从3人至61人不等。

　　办案民警向记者介绍了电信诈骗犯罪团伙的作案手法。首先，电信诈骗团伙雇佣短信群发专业技术人员到全国各地租用住宅小区放置短信群发器，设立短信群发窝点；同时，租用广告平台系统，开通语音平台，录制用于诈骗的“富婆”语音，并由专业技术人员将“富婆”语音与群发器装置对接，形成一套电话回拨即接入语音平台中“富婆”语音的信息收发系统；一旦受害人回拨听取了“富婆”语音后，诈骗人员即根据语音平台所记录的受害人号码，由多人分别扮演“富婆”“律师”等角色给受害人拨打电话，花言巧语骗取受害人的信任，然后通过各种借口诱使受害人往其指定账户中打款；当受害人将款项打入诈骗团伙指定账户后，诈骗团伙迅速通过POS机套现团伙将赃款转移至POS机绑定的银行卡，然后POS机套现团伙再安排人员去外地取现。

“重金求子”演变

　　上饶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杨卫国告诉记者，上世纪80年代初，余干县少数村民就利用“扔假金戒指”手法实施街头诈骗活动，又逐渐演变出“钱套铅笔”“酒店招工”等手法。后来，公安机关不断加强打击力度和加强预警宣传提高群众防范意识。从2003年起，部分乡村开始专攻“重金求子”的电信诈骗犯罪，10余年来规模越来越大。

　　所谓“重金求子”，大家并不陌生。2010年至2013年之间，这类小广告在各地电线杆上随处可见，广告词写得比较诱人：“某某，20多岁，丰满迷人，夫富商，意外致残失生育能力，为继庞大家业，经协商，特寻异地品正健康男士，圆我母亲梦……通话满意，速汇定金，有孕重酬。”广告单上除了附上年轻漂亮女子的图片外，还自称“本广告由律师事务所代理，如有违约由律师事务所承担法律责任”。老夫少妻、夫财万贯、无法生育、妻美动人、迫切想要后代，这些词极具诱惑。不少人经不起诱惑拨打广告单上的电话，一步步进入骗子圈套，损失惨重。

　　近年来，随着公安机关打击此类犯罪力度的加强和群众防范意识的提高，“重金求子”诈骗放弃了贴小广告的方式，转向依托新技术手段进行了升级换代。

　　首先是发布方式的升级换代，从2013年下半年开始改用手机短信、微信、QQ、网站等发布广告。这种方式增强了信息传播的覆盖面。相比前者，成本极低，而且再也不用东奔西走了，显著降低了暴露的风险，提高了作案的隐蔽性。

　　其次是通信技术的升级换代，由使用真实电话卡，改为使用网络改号软件。以前，犯罪嫌疑人在实施诈骗后期，会前往受害人所在地，利用当地座机拨打，以获取受害人的信任，从而进一步骗取钱财。现在，通过网络改号软件，就能轻松将号码直接改成受害人当地的座机号码，并播放录制好的酒店、机场、银行等地的环境音。记者听了警方提供的此类电话录音，发现“少妇”的普通话装腔作势极不标准。“这些录音是通过变音软件录制的，有的可能用男性的声音通过变音软件变成女性声音。”办案民警说。

　　第三是诈骗故事的升级换代，从开始时冒充富婆重金求子的故事，升级到冒充富商交友、征婚、重金陪游，甚至已出现男骗女案件，再升级到冒充投资人的项目融资、工程投资、金融投资、扶贫资金、慈善捐款等。

“少妇”与农妇

　　极具讽刺的是，抓获的扮演少妇的嫌疑人，有的是男性，有的是矮小肥胖的中年妇女。

　　在看守所，记者见到了扮演少妇的女嫌疑人叶某。叶某身高1米5出头，身材臃肿，言谈举止逃不脱农妇气质。可在实施诈骗时，她扮演的是肤白貌美、丰满迷人的丧夫少妇。

　　叶某的丈夫在外地打工，她在家带小孩，通过村里的人接触到“重金求子”诈骗，感觉他们“做得好，都盖了房子”，于是她也加入了诈骗行列。让人奇怪的是，叶某只有小学文化，甚至连电脑都不会操作。

　　这些“少妇”的兄弟或者丈夫则扮演“律师”，被害者一旦上钩，他们便联袂索取“婚纱费”“诚意费”“中介费”“律师介绍费”等。具备变声功能的魔音手机的使用，让男性诈骗者兼职“富婆”也成为可能。

城中村据点

　　记者在抓捕现场了解到，刚刚过完30岁生日的汤双某与4名同伙聚完餐后，在西安市未央区南康新村的一家简易宾馆内被警方抓获，民警在汤双某的住所内查获了大量未拆封的电话卡和多把放置群呼窝点的钥匙。

　　“包括汤双某在内，此次落网的6名犯罪嫌疑人内，5人均来自江西省余干县，他们都是老乡。”西安市公安局刑侦局三处一大队副队长贾涛说，“这几个人主要在西安负责群呼机的日常维护工作，每2台群呼机连接在1台电脑上，设定好程序后，群呼机会全天24小时发送‘富婆重金求子’的诈骗信息。”

　　据汤双某交代，他们是通过“看呼机，每月6000元”的招聘广告来到西安。所谓的“看呼机”就是维护群发机，发送诈骗短信。汤双某说：“我在县城看到招聘广告后拨打了电话，对方称工作内容很简单，只需要找好设备安置点，日常维护设备就可以，每月可以按时领到6000元工资。”

　　汤双某根据上线的指示，于今年4月份来到西安，找到住所后，上线将电话卡、群呼机和电脑等设备通过快递发到其住所。随后，汤双某分别在西安市三个城中村安装了22台群呼机，24小时不间断发送“富婆重金求子”诈骗信息。

　　“4·20”专案有关负责人介绍，该犯罪团伙主要负责设备的建设和维护，通过群发器以广撒网的形式发送诈骗短信，诱导群众上当受骗。

　　寻找合适地点、架设群发装置、维护设备运行……这一电信诈骗团伙像病毒一样蔓延，不断扩大群发器的辐射范围，将诈骗短信发送到更多老百姓手中。

　　该犯罪团伙除了窝点众多外，而且还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据犯罪嫌疑人交代，他们与上线均是通过电话进行联系，设备通过快递发送、工资通过银行卡转账，双方之间从来没有见过面，对于上线的信息一无所知。除此之外，落网的6名犯罪嫌疑人，其中5人来自同一个村，但是他们都是各自为战，平常联系很少。“我们都是通过微信进行联系，也不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偶尔聚到一起也不会询问各自的工作情况。”嫌疑人汤海某交代。除了减少交叉联系外，他们放置群呼机的地点也都非常隐蔽。

　　盖军告诉记者，他们的反侦查意识很强，在附近租了很多顶层房间，将群呼机放在空置房间内。这样，即使群呼机的窝点被公安机关查获，也很难追查到放置人的具体信息。

　　负责此次抓捕任务的西安市公安局经开分局刑警大队副队长王超说：“这伙电信诈骗分子大多选择城中村居住。由于城中村流动人口较多，管理水平低，便于其隐藏，而且给民警的侦查和抓捕行动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同时，他们还会经常更换住所逃避公安机关的打击，就在抓捕当天晚上，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还临时更换了住所。

　　然而，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枪口，6名犯罪嫌疑人最终被陕西警方成功抓获。

走阳光致富路

　　“近年来，江西警方多次组织专项行动，出动大批警力对余干的一些诈骗村进行集中整治和抓捕行动。”江西省公安厅副厅长胡满松说。

　　今年年初，公安部部署了全国七大专项整治工作，余干县警方因此开展了为期一年的专项行动，严厉打击“重金求子”诈骗犯罪。

　　记者从余干县公安局了解到，半年前开始的专项行动，在一些乡村收缴了大批涉嫌用于“重金求子”诈骗的电脑、手机、银行卡、信号发射器等工具。

　　上饶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杨卫国告诉记者，经过整治，余干电信诈骗形势发生巨大扭转，下一步，公安机关将通过打击整治，加强源头治理，达到“三个不”目标：一是让诈骗分子不能骗，通过手机、银行卡实名制，使诈骗分子无法获取手机卡、银行卡、语音修改软件等用来作案的工具；二是让诈骗分子不敢骗，公安机关等职能部门通过全力开展综合治理，严打整治，提高犯罪成本，打得犯罪分子不敢骗；三是让诈骗分子不想骗，通过精准扶贫，开展阳光乡村工程，改变这些乡村的落后面貌，使村民走上致富道路，提高村民的生活水平。

　　公安部刑侦局副巡视员陈士渠告诉记者，中央和公安部开展打击整治后，针对办案中比较难以收集固定的信息流、资金流，从公安部到各地公安机关高度重视，建立了三级反诈骗中心，通过整合大数据，为打击防范提供技术支持，迅速为群众止付挽损。

　　“想要‘财色兼收’，往往落得‘人财两空’。”针对“重金求子”类电信网络诈骗形势，专案组民警提醒广大群众，此类犯罪利用有些人贪财、好色的心理弱点，编造剧情实施诈骗；易骗群体一般是单身男性，包括未婚青年或独居老人，有强烈的生理及生活需求；受害人发现被骗后，因为羞于启齿，大多会隐瞒案情，选择不去报警，导致警方无法及时掌握案件情况。对于这样的骗局，群众不要理睬，一旦发现被骗应及时报警。（中国警察网北京10月10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