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天气频发背后:沙尘暴从何而来?造林防沙效果如何?
自4月9日开始,又一轮沙尘天气侵袭中国北方,全国陆续有15个省区市受到沙尘影响,最南可波及江淮一带。这是今年以来第8次沙尘天气过程,局部地区可达到沙尘暴、强沙尘暴级别。
北京市气象台4月10日20时00分升级发布沙尘暴黄色预警信号:受上游沙尘输送影响,预计10日21时至11日17时,北京市有明显沙尘天气,大部分地区最低能见度小于1000米。据北京市生态环境监测中心官网最新数据显示,截至4月10日21时,北京市空气质量指数为500,污染级别为6级,已达严重污染标准,空气中的首要污染物为PM10,PM10颗粒的浓度超过每立方米1321微克,这几乎是世界卫生组织设定的每日平均指导值45微克/立方米的30倍。
据中央气象台发布消息,受冷空气大风和传输影响,预计4月13日08时至14日08时,新疆东部和南疆盆地、内蒙古中西部、甘肃河西、青海柴达木盆地、宁夏、陕西中北部、河北大部、北京、天津、辽宁中西部、吉林西部、河南北部、上海等地的部分地区有扬沙或浮尘天气,其中,内蒙古中西部等地的局部地区有沙尘暴。
沙尘暴从何而来?
4月11日,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桂海林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从沙尘源来看,今年的沙尘天气基本都是蒙古气旋带来的大风导致的。“沙尘在途经我国的时候,我国北方干旱半干旱地区有一个沿途沙尘的补充,所以沙尘源实际上是蒙古国和我国的一个共同作用。”桂海林解释道。
另据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PR)2021年5月报道,近年来蒙古境内的戈壁沙漠在不断扩大,德国弗莱堡大学杜拉姆苏伦(Dulamsuren)教授团队的研究表明,蒙古境内的沙漠正在以每年平均75英里(约120.8公里)的速度蔓延到该国北部,造成这一结果的部分原因是气候变化。
另据新华社此前报道,蒙古国自然环境和旅游部官员恩赫巴特2021年4月表示,“如果我们将蒙古国的荒漠化分为人为因素和自然因素两大类,那么大多数荒漠化都与自然因素或气候变化直接相关。”在过去的80年中,蒙古国的平均气温上升约2.25摄氏度,远远高于全球平均气温上升速度,更为惊人的是蒙古国总土地面积的76.8%已经遭受不同程度的荒漠化。在过去80年中,蒙古国的年降水量减少7%至8%,特别是春夏等暖季降水量减少幅度十分严重。
据官方数据,2011年至2021年间干旱、炎热导致蒙古1244条大小河流、湖泊干涸或断流。极端干旱现象在戈壁和东部地区尤其严重。
NPR的报道指出,广泛开采黄金、煤炭和铜矿所造成的污染也加速了蒙古的土地荒漠化。这些活动破坏了植被,导致湖泊和溪流干涸。
除此之外,过度放牧是导致沙尘暴的另一大因素。根据蒙古国家统计局的数据,在过去30年里,蒙古的牲畜数量几乎增加了两倍。但世界货币基金组织(IMF)统计显示,与此同时蒙古的草地面积并没有随之增长。牲畜数量猛增,大大超出草地的承受能力。美国俄勒冈州立大学2013年的一项研究还显示,蒙古国草原退化有80%都是由过度放牧引发。
“如果现在不采取措施,蒙古将在30到40年内全部变成沙漠。”杜拉姆苏伦警告称,“未来还会有很多沙尘暴。”
蒙古国的沙漠化并不是中国国内沙尘的唯一来源。据《知识分子》4月11日发布的一篇分析文章指出,中国沙源地的沙尘活动也是产生沙尘暴的重要原因。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副研究员吴成来在文中表示,应该更客观地看待蒙古沙漠化问题与沙尘暴的关系,以今年3月19日至24日的强沙尘暴过程为例,根据卫星观测,3月21日上午在蒙古国南部可观测到明显的沙尘分布,此后沙尘范围不断扩大,随后我国内蒙古、华北地区也观测到了沙尘分布,但这并不能说明我国内蒙古地区的沙尘源区没有提供沙尘或提供的沙尘不多。
另据内蒙古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副教授咏梅介绍,中国的几大沙源地吐鲁番盆地、柴达木沙漠、青藏高原北麓及内蒙古巴丹吉林沙漠地区近几年有增长趋势,尤其是在2012年以后,巴丹吉林沙漠和柴达木沙漠地区的沙尘活动是在增长的。
中国科学院西北生态环境资源研究院研究员、沙漠与沙漠化研究室主任薛娴告诉《知识分子》,“近年来,大家对于沙漠的土地开发力度在提高,以前主要是一些个人,开垦耕地或是放牧,破坏都比较小,近年来大的企业、甚至煤矿进驻之后,规模更大、技术更好,破坏力是非常大的。”
此外,沙漠不是唯一的沙尘来源。薛娴表示,大家通常以为沙尘暴的物质完全来自沙漠,实际上,沙漠沙的粒径相对较粗,为沙尘暴提供的沙尘物质有限,而大范围沙尘暴的沙源通常是上风向的干湖盆、沙漠化土地以及被扰动的戈壁等沙尘分布比较多的地区。
植树造林防沙效果究竟如何?
为应对土地沙漠化扩大、沙尘天气频繁等环境气候问题,蒙古国总统呼日勒苏赫在参加了2022年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后,于全国范围内发起了一场到2030年种植10亿棵树的运动。据美国《外交官》杂志2022年6月报道,蒙古国将把全国GDP的1%用于“十亿棵树”项目,该运动将分三个阶段实施:第一阶段将在2024年之前完成;第二阶段为从2024年至2026年,用于强化植树;第三阶段为2027年到2030年,届时各参与方将进入可持续发展阶段。
另据《外交官》杂志2022年8月报道,2022年8月9日,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访问蒙古时,与呼日勒苏赫共同参加了植树仪式,这一举动被视为具有巨大的象征意义。
然而,遏制蒙古国内沙漠化并没有简单的解决方案。据日经亚洲2021年3月报道,蒙古控制沙漠化的更大努力会与民众增加收入的需求发生冲突。尽管蒙古为遏制沙漠化已经进行了大约30年的努力,如1997年蒙古环境部发布了国家荒漠化防治规划,随后制定了保护法,建立了气象监测系统和绿化带。然而,迄今为止采取的措施并没有产生令人满意的效果。蒙古的畜牧业和采矿业将在未来几年进一步发展,这一发展将加大对生态系统的压力。2021年,蒙古一半的农牧民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现有的扶持措施不太可能让他们把环境置于生活质量之上。
早在1978年,中国便开始了植树治沙工程。《知识分子》刊文指出,以“绿色长城”为名的三北防护林计划从1978年开始实施,计划用73年的时间,建设一条东西长4480公里、南北宽560公里至1460 公里的防风绿化带,三北指其地跨东西北部、华北北部和西北大部地区,占全国陆地总面积的42.4%。随后,2001年,京津风沙源治理工程也开始启动。
持之以恒的治理也带来了显著的成效。据新华社报道,气象部门通过对近10年气象资料统计分析发现,内蒙古沙尘天气总体上呈现波动减少趋势。
据内蒙古自治区气象局提供的数据,近10年,全区出现沙尘日数平均为9.1天,较1961至2011年平均值减少12.6天,全区平均沙尘日数以0.5天/年的速率减少,其中近10年全区平均沙尘暴日数由1961至2011年的4.9天减少至近10年的0.6天。“这说明内蒙古荒漠化治理取得了明显成效,为不少曾经的沙源地披上了‘防护服’。”内蒙古自治区林业和草原局党组书记、局长王肇晟说,过去10年间,内蒙古平均每年完成沙化土地治理1200多万亩,生态环境明显改善。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累计完成防沙治沙任务2.82亿亩,封禁保护沙化土地2658万亩,全国一半以上可治理沙化土地得到治理,但为何近几年沙尘天气仍然频繁?对此,甘肃省治沙研究所副所长马全林告诉《知识分子》,沙尘暴是一种自然现象,只要沙漠生态系统存在沙尘暴就会发生,我们只能减轻它的危害,杜绝是不现实的。
薛娴则指出,此前一些地区的沙漠化防治措施可能反而忽视了区域适宜性和水土资源承载力,导致出现了一些不可持续的现象。从恢复逻辑上而言,宜林则林,宜草则草,要把人的活动限制在生态承载力允许的范围内,薛娴进一步解释道,天然的沙漠是不需要任何方法去治理的,如果非要治理通常建议栽锁边林,对于草原而言,则要看它属于什么样的植被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