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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讲韩国的阶级矛盾,《燃烧》比《寄生虫》强在哪儿?【此刻电影】

《燃烧》是一部甚堪咀嚼的电影,虽然有一副悬疑片的面孔,但依然充满残酷的诗意,配得上村上春树的原著《烧仓房》,甚至还多了点什么,而就是这点“什么”,与韩国的社会现实息息相关,更叫人耿耿于怀。

  • 李沧东执导、刘亚仁主演的电影《燃烧》

    剧情基于村上春树的短篇,加上福克纳的《烧马棚》,更多加上李沧东一贯注视的人性幽微况味。农民儿子、立志要写小说的钟秀,重遇小时候邻居惠美,互有好感并且有了一次鱼水之欢,两个下流社会的零余者有点惺惺相惜。但惠美在非洲旅行认识了上流社会的Ben,与后者关系暧昧,两个月之后惠美失踪了,钟秀唯一的线索,就是Ben跟他说过自己每两个月就要烧掉一个塑料大棚的“癖好”……

    和村上春树的主题一样,这是部关于消失的电影,而不是关于凶杀。说到底,我们并没有办法确证惠美是被Ben杀死的,甚至不确定钟秀捅死Ben为惠美报仇,是不是他坐在惠美房间里所写的小说的一部分,而不是“现实”。因为李沧东安排了一些暧昧的细节让电影多处置于虚实莫辨中,比如惠美掉进井里的回忆丶她若有若无的猫等,都是不确定的,这些暧昧扩大了电影的解读空间,但同时也缓和了电影的尖锐。

    这样理解,或许能稍微宽慰看完《燃烧》之后的满心悲凉。是的,为什么惠美不能像以前去非洲寻找“大饥饿者”那样只是从这个不堪的现实中消失了呢?就像她在暮色中脱去衣服跳的那一支飞鸟的舞蹈,她也许融入了更广阔的暮色中去了——毕竟,钟秀也不理解这支舞,只是冷冷地谴责她不应该把自己脱光。

  • 惠美在夕阳下的瞬间

    然而钟秀啊,两个月前惠美脱去上衣超度你的孤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只是看着她头上玻璃反射的、这个房间不会有的阳光,一边爱一边陷入你更深的孤独中。女人并没有超度男人的义务,即使那是她的青梅竹马,即使那是她同阶层可以相濡以沫的人。

    那就让惠美消失掉吗?钟秀抚摸那一架架他以为会被Ben烧掉的塑料大棚,那么丑陋杂乱废弃了的大棚,像在Ben和他的富人朋友眼中只供取乐的低下阶层,他哪里会想到自己珍惜深爱的惠美也是其中之一?他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的深爱,因此他潜意识下纵容了Ben的行为,也导致了惠美的消失。

    在钟秀巡视家周遭的大棚的时候,有一个非常精彩又惊悚的镜头,冬天长长的日光照出大棚外的他和他的影子,两者好像共谋凶手一样渐渐合二为一,这象征着他不愿面对的欲望是:他也想烧毁一座大棚,就像烧毁自己的阶级窘境一样。

    所以钟秀也是杀人者,他有过很多次机会把惠美拉一把,让Ben看看自己的决心与捍卫爱人的勇气,可是他自以为自己是弱者,至少是无可作为者。就像他崇拜的福克纳所写《烧马棚》里的十岁少年沙多里斯一样,“他这点年纪实在无足轻重,索性再轻一些倒也可以遵命飞离人世。可偏偏飞又飞不起,说重又不重,不能在人世牢牢地站定脚跟,更谈不上起而反抗,去扭转人世间事情的发展了。”但沙多里斯毕竟告发了烧马棚的父亲,钟秀却没想到阻止以穷人取乐的Ben。

  • 刘亚仁饰演的钟秀与史蒂文·元饰演的BEN

    而他的对手Ben,这个被他称为盖茨比的成功人士非常自傲,瞧不起将要被他烧掉的那个阶层。村上春树的原著小说里,“哪里逮得住!”他很自若地说,“泼上汽油,擦燃火柴,转身就跑,从远处用望远镜慢慢欣赏。根本逮不住。何况烧的不过是小得不成样子的仓房,警察没那么轻易出动。”

    电影里他说的是“警察压根不会在意”,都一样,联系到电影里惠美的野模女同事说的话:“没有一个国家是对女人好的”,我能隐约感到导演以最委婉的说法批判韩国的女性状况,尤其是演艺界层出不穷的虐待女性、剥削女性的状况。

    比如说为抗争剥削而自杀的张紫妍,还有无数个被潜规则的她,在那个畸形地袒护男性与有钱人的社会,如大棚遇火,彻底消失,何来公义?即使去年有二十万人签名要求彻查张紫妍事件,换来的也只是其公司头子一年刑期缓刑两年,以及一些封口费一样的赔偿,所有涉案的权贵都被放过了。

    最后钟秀没有烧掉一间塑料大棚,而是脱光所有衣服在Ben的保时捷和尸体上烧掉了。也只是李沧东的一个无力的决裂宣言吧,钟秀在严寒中赤裸开车远去,只是证明了自身的绝望,并不能改变严寒什么。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