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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雷特》 “年轻”的趣味无处不在

□高倩

层叠的涂鸦、潦草的肖像、巨大的排水管道、陈旧的沙发椅、不时滴落的水渍……走进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实验剧场,观众仿佛闯进了城市边缘的某个角落。一位面色阴郁的年轻人在斑驳的琴键上弹出旋律,另外3人渐次加入,肆意高唱着“黑暗中是他的家”,被赋予全新解读的《哈姆雷特》开始在这般潮湿晦暗、危机蛰伏的气氛中上演。

7月24日,人艺新排小剧场话剧《哈姆雷特》迎来首演,它由杨佳音执导,魏嘉诚、张晔子、王俊淇、方洋飞4位青年演员主演,是继5月的《赵氏孤儿》后,人艺今年第二部脱胎自2022年度青年演员艺术考核的作品。一直以来,《哈姆雷特》的解读之多闻名于世界戏剧史,单纯模仿前辈的版本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主创团队干脆放手一搏,在这一版《哈姆雷特》里,“年轻”的趣味无处不在。

首先,在故事情节上,新排版《哈姆雷特》保留了莎士比亚笔下的基本线索,但36000字的剧本被魏嘉诚和张晔子大刀阔斧地精简到16000字,原作中纷繁复杂的角色只由4人诠释:魏嘉诚饰演哈姆雷特和父亲的亡魂,张晔子饰演哈姆雷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两个女性,即他的恋人奥菲利亚和母亲乔特鲁德,王俊淇饰演哈姆雷特的狠毒叔父克劳狄斯,方洋飞饰演奥菲利亚的父兄波洛涅斯、雷欧提斯。此外,张晔子、王俊淇、方洋飞还会化身嬉笑怒骂的伶人剧团,如镜子般映照出人心的复杂与算计。

很多时候,身份的变换只在转身、抬头等须臾之间,以方洋飞饰演的波洛涅斯、雷欧提斯父子为例,他手中长剑一转,执剑的动作和体态就是区分角色的重要标志,快速精准地拿捏人物的特性对演员的表演功底是不小的考验。演员们的“变身”在伶人剧团出场时掀起高潮,《哈姆雷特》原作中,剧团的新戏隐含了克劳狄斯弑兄篡位的阴谋细节,这一版的“戏中戏”被巧妙替换成内核相同、风格滑稽的《狮子王》,外放到有些荒诞的表演中糅入了人艺近期上演的其他话剧作品的“名台词”以及演员们自黑般的玩梗,博得了许多观众的会心一笑。

年轻人特有的冷感幽默一直持续到作品尾声,比如,哈姆雷特与雷欧提斯相约决斗,亮出的却是两把光剑,这一场面明显是对经典电影《星球大战》的致敬。总的来说,新排版《哈姆雷特》是一部观感愉悦的作品,不断的跳进跳出中,演员与观众时常互动,沉浸感很强,舞美设计与演员服装呈现的酷黑朋克风则相当贴近现在颇受追捧的“废土美学”,颠倒无序的“阴暗的角落”是年轻人表达内容中的一部分,也与《哈姆雷特》作品本身有着深层意义的契合,可谓殊途同归——莎士比亚写下《哈姆雷特》时,英国正处于巨大的转折时期,社会混乱而充满隐患,数百年后,重读经典的年轻人融入了独特的构思和大量当代元素,很大程度上消解了原作的时代背景和沉重的悲剧基调,同时凸显了经典作品普世性的思想内涵:我们应该如何看待真实与伪装的界限,又该如何直面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与彷徨?

演出中,“别叫我哈姆雷特”这句台词时常出现,耐人寻味。它是哈姆雷特反抗叔父、装疯卖傻的“借口”,但也启发观众反思,如果剥离开“哈姆雷特”这个符号般的名字和所附带的王子身份、将这个遭遇空前困境的年轻男子还原为一个真实的人,不难发现,他所面临的人性的困局,在当下仍然存在,正如导演杨佳音所言,直视哈姆雷特就是直视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