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是国华，但我们最好像春生一样” ｜专访刘芮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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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熟苹果

6月1日，电视剧《梦中的那片海》（下文简称《梦海》）上线腾讯视频。根据骨朵数据显示，该剧已蝉联骨朵剧集平台榜首两星期有余。

随着热度发酵，观众对剧中角色讨论度水涨船高，由刘芮麟饰演的叶国华亦收获到了许多关注。正值剧集热播期，刘芮麟这段时间的宣传档期被安排得很满。

夏季的北京，空气里满是燥热，闷得只想让人昏昏欲睡。现场很多工作人员已经渐露疲态，但刘芮麟还是保持着一脸朝气，喝瓶水的功夫又坐在了摄像机前耐心地回答着我们抛出的种种问题。“他就是一个性格活泼，精力充沛的人。”一旁的工作人员与我们打趣道。

提起叶国华这个角色，刘芮麟眼神有光。于他而言，因为角色引起观众讨论，对演员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与幸福，无论是好还是坏。最怕的就是无人问津，辛辛苦苦拍完一个戏，却几乎没有人看。

《梦海》从开播到现在，叶国华对待友情和爱情的态度一直备受争议。刘芮麟总能从不同渠道第一时间接收到最新的信息。如果打开微博，就会发现在吐槽叶国华的相关话题下，很多时候都有刘芮麟本人的发的微博，但大多是以“十分抱歉”的方式进行。要么怒其不争帮叶国华给观众跪一个，要么替叶国华深夜懊悔“恨不得扇他两巴掌”。

但无论如何，这些现有的意见反馈里，很多其实是《梦海》拍摄期间刘芮麟自己都不曾料到的。要不是看到大家的评论，他可能意识不到有另外这些角度：“我要演他，就不会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考虑这个人的所思所想，所以前期没想过批判他。让叶国华带着我来进入剧情，而不是我来告诉叶国华说你该怎么走。”

对于刘芮麟来讲，剧中叶国华对待友情和爱情的态度就是一个普通人面对人性时最正常的摇摆。遗憾点在于有时国华不自觉就偏向了愚蠢与恶的一边，但也不能否认有偏向美好和觉醒的时刻。二者合起来看，国华不是十恶不赦的，他有自己晚熟的部分，需要慢慢成长。

我们就着刘芮麟的这些思考，跟随他的视角一起，重新进入了叶国华身处的情感世界与人生理想，意外地发掘出了存在于这一角色身上的许多B面。

01

国华&春生：太阳下的影子

叶国华的妹妹曾经这样形容过叶国华：一方面觉得自己比肖春生强，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样样不如他。戳中了叶国华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从家庭条件来看，叶国华是标准的北京大院子弟。父母是部队领导，把叶国华照顾得也很好，良好的生活环境，使得叶国华没受过什么挫折，更没经历过苦难。

作为叶国华发小的肖春生就没那么幸运了，母亲早逝，父亲病重，很早就要挑起家里大梁。导致两兄弟在成熟的时间和程度上均有很大差别。显而易见得春生要比国华更成熟、更有胆量。二人站在一起，能力强的春生，永远在小伙伴中表现得更加突出。

在他们没有遇到同一位喜欢的女生之前，国华内心相对还是平衡的，一度打心眼里佩服着春生。可当国华的自尊觉醒，发现无论是人际地位还是情感往来，春生的光芒都过于巨大，甚至让他倍感刺眼的时候，这份友谊就开始有了裂痕。随之而来的就是人性中的嫉妒、不满与攀比。

“我们如果把春生先抛开，单分析国华的背景，会发现国华方方面面都很优秀。无论是家庭出身还是个人能力，包括他对待朋友和喜欢的人都很好。但因为春生存在，让国华这部分的优势被掩盖住了。当人发现自己也有光芒的时候，就不会甘心这辈子都只做太阳下的影子。”

“我希望你过的好，但不希望比我更好？是这样吗？”

“我觉得在现实里，人人都在避免讨论这种情况，其实大家生活里都是这种情况。打个比方，你的朋友突然中了彩票，换了好车，你是第一时间替他感到高兴，还是会在心里暗暗地说我怎么没中彩票？这种有点不太好的想法，展现的是人性中自私的一面，但我们受到的教育不想承认我们还有这一面。事实上，谁没有这一面？我都不敢说我没有这一面。

当我的好哥们他们走到我前面或者生活更好的时候，我心底肯定多多少少也有过类似的时刻。可我觉得怎么区分好与坏呢？就是当你产生了这样念头的时候，你是选择开解自己，坦坦荡荡让友谊不受影响；还是因为妒忌心就疏远甚至从中作梗？叶国华选择了后者，很遗憾确实不好。”

《梦海》第十八集，春生和国华有一场象征二人命运交叉的关键戏份——在沼泽地作战的国华不幸踩到地雷，春生不顾自身安危帮国华小心排雷。回忆起那场戏，刘芮麟半苦半甜。

苦的是当天全剧组要在海南将近40度的高温天气下完成这场戏的拍摄，加上身陷沼泽地，他和肖战的互动过程堪称举步维艰。“每走一步都要把脚插进泥里，感受烂泥抹到小腿肚，再把脚重重拔出来。还要面对头顶烈日的烘烤，还要维持饱满的情绪。拍完了之后，我们两个都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甜的是那场戏份的特殊性，让刘芮麟再次感受到了角色身上的情绪大爆发。

“关于那场戏，我和肖战开拍之前有过探讨。商量好了一会彼此用什么样的状态去演好对手戏。但当导演一喊开机，受到实际情景的残酷影响，我们都发现在那种情况下，表演其实不需要有太多的设想。顺其自然地就把那些台词变成了自己的真心话脱口而出。上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可能就会被带走。那在生命最后一刻，你到底想对眼前最好的兄弟说些什么？

其实国华在那场戏里，心情应该会比春生更加复杂。毕竟春生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我要救国华。而国华从一开始踩中地雷视死如归，再到春生替他以身犯险，从生到死转换出了另一种可能性。这种心理转变是巨大的，甚至最后国华知道如果把春生一个人丢在那，可能春生就要替自己取义了，那又是一种什么心情？这种心态上的不停转变对刘芮麟的考验很大。”

或许正是由于这场戏的特殊性，让观众对于该桥段的戏剧冲突产生了更多的延申讨论，其中不乏对于国华抬起脚，接受春生为自己排雷的举动。在很多人看来，春生后来因地雷爆炸导致的双腿残疾，叶国华是最大原因之一。对此，刘芮麟有自己的看法。

“叶国华和春生踏上的是同一块战场，踩中地雷的那刻国华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的。但在当下电光火石的瞬间，他不管想活命，还是被春生的气势所震慑，抬脚都像一种生理性的行为。

春生来了，他活了下来，但如果春生没有来，国华就是为国捐躯的那位烈士，这是一种客观情况。但我完全可以理解大家对国华的生气，确实是很不耻的，这点我十分认同，也希望大家不要学他。”

在国华和春生的关系上，刘芮麟觉得二者无论是相伴也好、疏离也罢，整个过程其实都在彼此成就。国华让春生这个理想主义的人中龙凤更加认清楚现实的冷暖，而春生则让国华学会长大，在人性之恶中从内反省自我。

02

国华&红玲：手握红玫瑰的刺

“最初拿到剧本的时候，国华哪一点是特别打动你的？”

“他少年时期在大院里生活的部分。那个时候大家都纯真热血，对未来永远充满希望。”

刘芮麟喜欢少年国华身上的纯粹与赤诚，喜欢一个人就一腔孤勇，全然不计后果地付出。他理解国华对红玲的感情，无论是红玲身上拉小提琴的艺术气质给男孩带来的神秘感，还是不服命运敲打的倔强清高，都让人产生了一种不停想要靠近探索欲，她像极了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红玲对于美的追求是超出时代水平的。你看她第一次出场就跟公交车站其他所有女生都不一样。小红帽、小红围巾裹在她身上变得特别打眼。再一个就是她出身寒门却对命运奋起抗争的感觉，也会想让国华不自觉想要心疼她、爱护她。”

“为什么不喜欢佟晓梅呢？明明他们才是青梅竹马？家庭条件也非常适配。”

“就算没有红玲，我相信国华也不会对晓梅有爱情般的喜欢的。因为晓梅跟她妹妹叶芳性格有相似的部分。都是那种充满理性，能够一眼把男人的缺点指摘出来的女生。像国华那种自由散漫的男孩，他会觉得在这样的女生面前自己无所遁形、自惭形秽，可能内心上就十分抵触。”

或许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尽管国华对红玲有着一心一意的忠诚，可随着春生的介入和人生境遇的变化，这种爱而不得的情感让国华对红玲也开始产生了复杂的情绪。从一种轻盈的初恋，转变成了后续深深的执念。

“说实话，如果知道之后二人的结局。国华应该不会选择红玲了，因为爱她爱的实在太辛苦。”刘芮麟替角色叹气道。

“红玲在大部分时间里，把自己排人生第一位，春生是她的第二，而国华都不知道被她排在了哪里。这个事情对于国华来说，前期二人没有结婚的时候，是能够接受的，默默守护也是一种爱情的方式。但当红玲跟春生分开了，国华都为红玲付出那么多精力的时候，甚至二人都要结婚了，但发现对方心里还是把另外一个男人放在他之上，这个是叶国华无法接受的。”

说到底，还是人性脆弱使然。

也有很多网友这段时间从个人角度分析着国华与红玲之间的情感羁绊。觉得他们像同类人，所思所想都是一种利己主义的体现。譬如国华追红玲时使用的一些物质手段，似乎有意地在方方面面对标着春生经济上的窘迫。

我们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刘芮麟。

“观众朋友们完全可以有自己的解读，但我个人不认同类似的想法。我觉得任何人物的性格都没办法直接脱离时代和家庭环境去看，首先国华是大院子弟，他从小的圈子是很简单、很干净的，所以他不会有那样的想法，说刻意地用物质条件 碾压春生。

他所做的那些事情，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对红玲好，买磁带也好，看电影也罢，不是说因为情敌没有，而我有，所以我才给你这些，靠这些打败情敌。而是说因为我只有这些，所以我想把这些全部都给你，只是单纯的想对她好。因果关系是不一样的。”

提到利己主义，刘芮麟也有自己的看法。

“我不建议观众给剧中任何一个角色打上标签。观众说的利己你看要从谁的角度出发。因为这部剧春生是主角，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地都从春生角度来看国华和红玲的行为。但如果把这个主角换成红玲呢？红玲就是一个一直坚持着自己理想，和命运顽强对抗的人。

你说谁没有为自己考虑的时候对不对？其实我觉得这也是我们这部剧向大家传递的一个价值观。可能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红玲和国华，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们最好都能够变成春生那样，追逐自己梦想的同时，不牺牲别人，还能奉献出一些美好。”

03

国华&刘芮麟：红与灰

或许是被刘芮麟眼中的理想色彩打动，我们问如果要用一种颜色形容现在的自己，他会选择哪种颜色？出人意料地，他选择了灰色。

为什么是灰色？无论是当天采访的活泼状态亦或者他对角色的拆解，都会让人觉得他会选择一种更为明亮的颜色。

“小的时候是红色。毕竟少年总是热情明朗的，像一把燃烧的火焰对吧？但到了33岁，如果我还是红色，我自己内心会觉得有些可怕。而灰色给人的感觉就会包容内敛许多，也少了非黑即白的边界感。所以我宁愿选择中间的这个地带，不为难自己，也不为难别人。”

话虽这么说，但刘芮麟身上的红色火焰却似乎一直存在。譬如他最近新换的微信个签就来自《赛博朋克·边缘行者》里的一句话：“以我残躯化作烈火”。

这个略显中二的签名，让刘芮麟自嘲想脚趾抓地，沉默几秒后，他对我们讲到背后的原因：“这句话是主人公濒临死亡前要做的一件事。在不依靠任何人的情况下去挑战制度的不公，去挑战他所认为的造成整个社会不良现状的罪魁祸首。所以叫以我残躯化作烈火，用不完整的生命去完成他心中的圆满。

我觉得那种坚定的信念是让感动的部分，现实生活中的我应该不太可能遇到这种极端的情况，因为我就是一个过着普通人生的普通人，但如果艺术作品里有这种英雄主义的情感，我还是想去积极的感受的。”

这种积极的体验，在拍《梦海》的时候，刘芮麟也曾强烈的感受过。那一年代青年人身上的理想主义光辉让他心向往之。仿佛他们永远都留有对明天的美好期望，坚持不懈地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不想把命运交到他人的手中，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完成阶级跃升亦或者人生梦想。

说起这一部分，刘芮麟将脊背重新挺了挺，坐直了来谈。那一瞬间，仿佛是叶国华本人坐到了我们对面。而刘芮麟自己也认同叶国华身上有太多自己的影子。

中学时期的刘芮麟散漫中带着叛逆，高中时，他在一所离家近的普通中学和一所离家远的市区重点之间选择了前者。因为成绩优异，所以有些想当然，自然引发了某科老师的不满。而少年刘芮麟也是不服输的个性，被骂了，那就更加努力地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光芒所在。“那是我人生中比较觉醒的时刻，我不想让别人看轻，我得让他知道我行。”

相似的话，也出现在叶国华口中。“我不想让你肖春生瞧不起我，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回忆起叶国华的人生，刘芮麟似乎没有办法说出哪一个人生节点是他特别喜欢，能够单独拿出来谈的。因为那些都是组成叶国华人生的一部分，不会特别喜欢或者讨厌自己的某一阶段，这也是属于刘芮麟身上的“灰”。

问及表演这件事带给他最大的兴奋点在何处，他不想把这份职业说得假大空。

“如果强调兴奋点，对我个人而言，有点装了。首先这是我的工作，我就是靠它吃饭的，我不是一个把个人追求置于生活之外的演员，所以说什么样的戏我都会演，什么样角色我都会尝试接。

尽管不是每部戏都能引起很广泛的社会关注或者话题性，但我也一直要拍下去。像叶国华这样的角色，对演员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在这个之上，我们再说演戏对我的意义，那我肯定是能够从中获取成就感。比如像现在这样，看到国华被观众讨论的时候，会觉得这份工作没白干。”

生活里的刘芮麟，似乎也保持着这样接地气的态度。平时最喜欢的娱乐项目就是打篮球，微博置顶的动态全是和篮球相关。我们问他如果可以穿越进《灌篮高手》这部动漫，他更想要当流川枫还是樱木花道？他却说自己更喜欢木暮。

“就算是流川枫、樱木花道，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靠篮球维生，他们的发心是更想在篮球运动上取得漂亮的成绩。相比之下木暮是大多数普通人面对的状态，从一个身体条件并不出众的小白，生生练成了篮球队的副队长，他身上的朴素坚持是我非常喜欢，也想去学习的品质。我相信哪怕他将来再不碰篮球了，那段回忆对他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整场对话下来，我们问刘芮麟有没有注意到，他似乎很喜欢用普通人去描述角色和他自身的性格，他想了想，对我们点了点头。或许正是他对于普通人的理解和接纳，才让叶国华这个角色引起了这么多观众的讨论。

因为人人都能在叶国华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是红与灰的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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